父亲的相册里,有一张褪色的老照片。照片里,学生们整齐划一地做着广播体操,而站在照片中央的男孩紧闭双眼,胸膛上下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将周围的空气吸入肺腑。
1988年,照片中的男孩——我的父亲在河南省的一座小县城里念初中。那时的中学设施不好,根本没有校门,沿街便是操场。中午12点,正值学生们做操的时间,而街对面的面包店也恰好在此时,出炉了当天的第一炉面包。于是,每每在广播操音乐响起时,醇厚的面包香便混杂着扬起的尘土,弥漫在泥土操场的上方。父亲说,他当时多么渴望能吃上一块刚出炉的面包,哪怕是一小口也好,可在那人人都不富裕的年代,一块面包已是不小的开支。同学们只好仰起头,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大口呼吸,吸进面包的香气,以此来解解嘴馋。父亲便是其中一个,照片中的他,口鼻用力张大,贪婪地吸收着空虚的“饱腹感”。父亲摇摇头,告诉我,他上初中时的梦想,就是每天都能吃上面包。
父亲依稀记得,在某个凉爽的秋天,我的爷爷奶奶破天荒地给了他二角钱,让他去买个面包吃。父亲当时那是一个欣喜若狂,一做完广播体操就飞奔去街对面买了一块面包。他小心地用手捧着面包,揽在怀里,想吃,却又不舍得,只得轻轻揪下一点,还要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回到教室里,同学们都看向了他,父亲觉得不好意思,抱着面包出了教室,迎面走来几位老师,看见他拿着一个面包,竟也露出几许羡慕来。自那次以后,父亲总想着,要好好读书,赚很多钱,去到一个天天都能吃上面包的地方,拥有吃不尽的面包。
在那个连吃一块面包都觉得奢侈的年代,我的父亲向着天天吃上面包的梦想,从“高考大省”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跌跌撞撞,杀出一条追梦的血路。十几岁的梦想越过了重重山岗,他自河南偏僻的小县城一路南下,只身闯出自己的天涯。照片中的男孩早已褪去青涩,成为我的靠山,而他的梦想,也早就不是几块面包那么简单。
父亲常说,现在的面包都加了添加剂,早就变了味,但梦想不会,奋斗不会。如今,时代的接力棒传到我们手中,我们虽早已不为一块面包而奢望,但梦想仍在前方指引着方向。
少年有梦,不应止于心动,更要付诸行动。前路光明坦荡,迎面的阳光里,夹杂着面包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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