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寒,春节的气息悄然来临。赶在小年之前,我们驱车赶往老家磐安,看望外公外婆。一路上地势渐陡,山林显现,郁郁苍苍。车子沿盘山公路而上,不一会就到了村口。
村庄中新建了许多高楼,小溪缓缓从路旁流过,沿着小溪,就到我的外公家。
外公正坐在门口,吸着烟。他是一个典型的农民,小麦色的脸颊上布满了沧桑的纹路,身体健朗有力。家门上挂着两个樟木油纸做的大灯笼,比别家的要气派很多。那是以前他就任村支部书记时,政府奖给他的。在这几十年间,他一边耕作,一边管理村子中的事情。今年秋天,花甲有余的他,辞去了书记的职务。见我们来了,他布满皱纹的脸笑了,满眼是惊喜和幸福。
第二天清早,拉开窗帘,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山上、路上已换了银装。路上熟识的村民,笑语融融,祝福声、欢笑声和鞭炮声充斥着整个村庄。这几天里,村里张灯结彩。外公外婆拿出最美味的伙食招待我们,山乡的春节别具风味。
除夕上午,外公准备了贡品,让我们把一个方桌搬到门口,开始名为“祝福”的仪式,这是浙中山区的春节习俗。桌上摆满果品、茶酒,每人手持三柱香,由外公带领我们祝福祈祷。祝词方言浓重,内容年年不同,但有第一段话从未变过,那就是:祝愿村庄福多灾少、风调雨顺、人丁兴旺。外公当村支书时,年年如此祝福。现在退休了,他依然关心村庄,与往年无二。
外公说,从前,村子里都是黄土和石头垒起来的土房,大雨台风中时有坍塌。他一直呼吁反映,终于请来了规划和设计的工程师,逐渐拆除了危房,建起了坚固宽敞的新房。他还着手治理污染益重的小河,规劝村民不在河中倾倒污水,河道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村庄的面貌,如今已焕然一新,火电水网时时有,柴盐米醋处处足。以前住土房,过春节吃酸菜鸡蛋;今天住别墅,过春节吃猪鸭。以往贫穷闭塞的小山村,俨然成为了富裕繁荣的新农村!
几天后,外公说趁着春节带我们去山上挖野兰花。爬上屋后的大山,天气已微微转晴,有丝缕阳光从云层中穿透过来。我们在一块岩石与树丛的交界从处发现了一丛兰花。挑了棵大的,挥动锄头,挖开兰花根旁的泥土与碎石,令我惊异的是,表面叶片瘦小的兰花,却长出小拇指般粗的根须,深深扎进地面,顽强地生长着,如同须发一般茂盛。野兰花扎根深山,在寒冷的初春独自开放。如果有人发现它,移栽到墙角屋后,它也会毫不吝啬地在那一片小小天地中散播清香,悠远绵长。这就外公吧,坚守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山村,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祖国和家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那些为争取富强而奋斗的人,如今已在不知不觉中老去了。外公选择了坚守,因为他心怀乡民,不负使命。凝望着苍茫的大山,外公的眼神淡泊而宁静。在他的故事里,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没有惊心动魄的剧情,唯有平凡而至性的付出和漫长而执着的坚守。
外公的祝福,平淡而真实。宛如村口那株栉风沐雨的老树,静静地守护着那片山乡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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