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江西的冬野,远远望去,拐角处的灯火与忙活的人影正在扑闪着。看来那里就是我的老家,此行目的地,鄱阳县大戏台袁家村。
果然,车开近之后,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戏曲的音乐,缠绕在周围的红灯笼上,给整个沉浸在迎春喜悦的乡村带来了平和、温暖与幸福。
袁家村今年新春唱破台戏与京剧。唱戏的钱是由每家每户出的,村民们对于新一年的希望都放在这次戏里。一场大戏可以唱五天五夜,家家参与,家家享受,场地就在村拐角处新建的大戏台上。
大戏台是刚刚建好的。台子的最上头有一张横联,这是村长题写的“辞旧迎新”。两旁的石楼梯供人走上戏台,戏台上很宽敞,光滑的木头地板覆盖了全部,倒映着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真是一片喜气洋洋啊!戏台两边是演员候场的房间,里面已经有一些人准备起来了,捧着花花绿绿的道具,拿着精致的京剧服。大戏剧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场热烈的锣鼓声敲罢,身着黑大褂的武旦率先登场,甩甩袖子,理理胡子,忽睁浓眉凤眼,用他浑厚的唱腔大喝几声,颇有武将风范。这一吼不要紧,叫上了个嚣张的白脸大步跨上戏台,指着黑卦就唱骂起来。两人睁大眼睛盯着对方,绕着圈子,谁也不让步。一刹那,锣鼓声忽止忽急,两个兵器相交,一阵钢铁摩擦声砰砰而来,你一个转身我一个反打,边打边唱喝,你守我攻,你攻我守,双方旗鼓相当,谁也不让半步!台下的村民们大声叫好,人山人海的观众挤得一个小女孩面色通红,喘不过气来,但她仍然努力地踮起脚尖,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嘴里跟着京调轻轻哼唱着,我也站到一张椅子上,不断跟着人群大喊“好,好,好啊!”
戏台周围是各村里的摊贩,一般都是跟着戏班子跑的。戏班跑到哪里演戏,他们就搁哪儿摆摊。这工作也真算是一件美差,可以在戏台下看戏,一边陶冶情操,一边也算在继承文化。另一方面,戏台下人多,看戏看饿的人也多,会有许多人来摊上吃个串串或啃个烧饼,增加了小贩的收入。既过足了戏瘾,又赚了养家安生的钱,这戏曲也增快了地方的进步,促进了“流动经济”。
鄱阳,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古老土地。在明清时代,水泽丰沛和水路的通达引来了南腔北调,越剧、昆曲和京剧等多元戏曲文化。他们化成了乡音,形成独特的地方调子,被一代代鄱阳人守护着,至今葳蕤繁盛。县城里没有一个村子没有戏台,仿佛戏剧就像是整个城市的脉膊似的,从古到今,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那些木制的翘角飞檐,精描细刻的雕梁画栋,呈现在时光的尘沙中。想来,须得多少人的用心呵护,才能葆有今天鲜亮如初的面貌。
这不,你看!一个人在台前架起了手机,原来正在同步网络直播。这是戏班掌门人的巧主意,好让因疫情而不能到现场的人大饱眼福,推广戏曲的之美,吸引了“万余粉丝”。其中不少是鄱阳人,对他们而言,这戏曲里有家乡芦花的摇曳,水鸟的倒影,湖水的灵澈和大泽的辽阔。哪怕路途遥远,那戏音也会跨越远途,让眼前的时光柔软起来,因为,这是来自故乡的深情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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