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拉链，扯平衣角，小小的红马甲鼓鼓地裹住了宽摆的羽绒服。与身边的叔叔阿姨相视一笑，快活地举起印好二维码的塑料牌，蹦蹦跳跳地向前迎去。
一名志愿者，是我现在的身份，老家早有几番电话轰炸，可是肆虐的病毒却挡住了我的脚步。
稍得间歇，我钻回志愿亭，方舒了一口气，就发觉手机在振动。
“小孩，你电话，打了好几个了。”
“回来过年吗？奶奶帮你收拾起来啊。”刚刚触及那个图标，喜气洋洋的嗓音就迫不及待地撞入我的耳朵，“不，不用了，今年我不回去过年了。”我咬了咬唇，应着，“没空，就不回去了，等明年吧。”
“这么忙啊，连年，也不回来过了吗……”老人的失落，如同没糖吃的小孩般的失落，欢天喜地的期盼被三言两语一下子浇灭的失落毫不掩饰地涌了过来。
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一沉。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他们不懂，不懂新冠病毒来势汹汹，不懂志愿者是真的不可以抽身，和我通话的老人，甚至不知道怎么出示健康码……
所有思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不负责任的，
“不了，真的不回去。”
无奈放下手机，朝安静注视着我的叔叔阿姨们弯了弯眉，“没啥事。”
一位红马甲伸手拍了拍我的肩，隔着口罩，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气。
“小朋友，回去吧，大过年的，确实应该回去看看。”
“没事的。”
“你好，请扫一下。”绿码，放行。“谢谢你。”或干脆利落，或稍稍寒暄二三。防控期间，进出的人实际不多，冬天的天黑的格外早一些，志愿亭里，准备了几个简单小菜。
小区里已经没有几家的灯是亮着的了。往年回老家，有热腾腾的年夜饭，有家人们亲切的问候诚挚的祝愿，有村里通明的灯火，绚烂在天际的烟花……为什么不回去呢？我喃喃着，身边坐着的是一同站岗的志愿者们，一个特殊的年夜饭，身边的是不知姓名的人儿。
窗外鞭炮声已经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小孩子们快乐的尖叫声穿过玻璃。隔着玻璃探头探脑，偷偷窥探着流银般的花火。
“就让我们进去，哎呀，我家就孩子一人在，咋过年啊。”鞭炮声中穿插了异响，好像有人在与红马甲拉扯。
我急匆匆的向外奔去。耳后划过“咻”的一声冲向天际，抬头看去，一朵烟花直冲天空，舒展开来，化为朵朵繁华流落夜空，骤然点亮了城市。一下恍惚，转眼间小小的城市就灯红酒绿，灿烂盛大。来去十多年，一幢幢高楼大厦盖起，经济的迅速发展，逐步提高的国际地位……都融在烟火里，一下子绽放开在眼前流过。
“爷爷奶奶好，现在是疫情期间，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往小区里闯了。”我收回放飞的思绪，快跑几步顺势拉开拉扯的几人。
“哎哟哎呦，我们很安全的，大过年的我们来看看孙女这么麻烦哪。”老人不甘心的嘟囔着，“啧啧，城里这玩意儿俺们又不会搞，还得麻烦孩子下来帮忙……”
“没事，我来！”看着操作略显生疏的老人，想起相似的爷爷奶奶，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我忍不住接过手机指着：“先点开这个蓝色的图标，再点开这个，最后对着我们这个二维码扫一扫。哎对，好了，给我们看一下这个绿色的码，进去吧。”
可是老人没有动，我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试探着：“孙女，是你啊？”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裹进一个软绵绵的拥抱里，只感受到隔着厚厚羽绒服传递而来的亲切与温暖。抬起眼来是周围叔叔阿姨暖意的笑容，头顶是一团炸开的烟花，流光溢彩，火星疏疏地窜向四周，映着老人激动又喜悦的双眼。
回来回去又是一场年。眼下至亲就在身侧，不必来去奔波。
“爷爷奶奶，你们看！”在流转的烟花底下，浩渺烟波中闪烁着光，乍看好像一把万家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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