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年味是不是越来越淡了?”
夜幕降临,一帘幽梦因风而起,十里春风送走了一岁里最后一抹暮色。几度夜阑间,古道尽头那棵槐树,日日暮影淡褪于此。岁月在墙上剥落,随着磐岩之上缓缓流去的雨水冲淡了回忆。
满天星斗,十年如一箭,刺穿长空,只于璀璨的星河里留下一霎的光彩。当夜空所有星星熄灭的时候,所有梦想,都能汇入同一片大海中,旧岁是人们随着时间流去的过去,如含苞的红梅隐埋在冬雪之下,家家户户仍保持这守岁的欢乐与团聚,每个人都沉浸在荧光屏幕里的生活,翻阅着空间里一张张、一格格他人的生活,也敲敲手指,发出那几张照片来概括过往,却写下洋洋洒洒的文字来展望未来,留下心中万千思绪来享受心中早就到了、却永远到不了的虚无的,“已来的”未来。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在人们的心中,新年的气氛本应是炊烟喜乐,但不过是柴米朝暮。回到老家,不为了回味已逝的过去,不为了重温怀念的童年,只是享受乡村给城里人带来的慵懒和舒适。而在享受的过程中,真正属于新春的欢乐消失了,原本除夕该有的新衣盛餐早成了家常便饭,传统的习俗不过是被前人玩弄已久的遗物。就像烟花一般,只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短暂耀目,只在人心中绽开那一瞬光阴。
“你说,年味是不是越来越淡了?”身边的发小问我。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好像我已经关注了很久,好像也不止我一个人关注了很久,但好像这根本不能叫做关注。暮色之下望着家家户户窗中的人影,电视的光彩投下的人影,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得出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年的味道。细看,再细点,光影交错,灯辉中闪烁得十分复杂,年的味道逐渐朦胧了起来,年夜饭的香味仿佛蒙了一层纱。这光,灿烂炫目,却不是空中镶上的一颗颗星,缀成的一抹抹星光;这影,交相辉映,却不是日日所见的,空月暮影。
看着看着,我苦笑着说“你看,年味好像越来越浓了呢。”是啊,这味里,是越来越浓了,但还少了一层味道,那一层脑海中嗅不起的味道。
初晨升起,一夜的雨笼住太阳,纤细的云追着阳光,蒙蒙的雾盖在心头,心头挥散不去的雨没多久就将记忆凝成了厚厚的一层雪。片片玉鸢飞在空中,如碎琼般散在雪上,发小走在我身旁,走着走着,又是一片落霞,脚踏着厚厚的雪,又重复了那个问题“我感觉年味越来越淡了,确实这样,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是生活条件变好的缘故吗?”几粒星子坠入海一般深邃的黑暗,随之跃出一轮骄阳,一晃四十载倏忽而逝。渺小转瞬即逝,唯沧海桑田,烟火人间依旧。“确实,改革四十多年,建党一百周年,和以前肯定不一样了。”
“那这些传统的东西、年味就会慢慢变淡?我们的童年不应该随着大人他们生活的单调变得无聊,”说着,他低下了头,“难道好不容易结成冰的记忆就这样,像地上的雪一样化了吗?”
我蹲下身,看了看脚下,悄悄地挪开了脚,脚下雪化成的水淌去,汇在一起,“现在有人把当今社会称为社会原子化,所有人像原子一样各自独立,只由利益形成联系,因此,人和人之间就像是分开了一样,这么一想,年味顺理成章地就淡了。”“……但是这么想,即便人们之间都分开了,人与人都不再相互影响,那年味就更应该取决于自身,年味应该散发于每一个快乐过年的人味。”远处一抹光彩,点燃了暮色,“正是因为有大家的寄托,烟花才能以如此美妙的姿态一直存在下去吧。”他看向了我,“我好像明白了。”“你认为,我们应该回去了吧?”“嗯。”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把所有的夜晚归还给山河,把所有的春光归还给疏疏篱落,把所有的慵懒沉迷和止步不前归还给过去。这一个黄昏,满是风,和正在落下的夕阳,远处可见袅袅升起的炊烟………
回到家中,桌上仍是昨夜离年,年岁一箸,山海一壶,仍是昨夜人,阅古话今,几度春秋。
年年今日,灯明如昼,愿人依旧,人们用这样的话语来描绘春节,而这景象,也是因微小到每个人的愿望。除夕夜最热闹的不是春晚,是大街被爆竹的热气蒙上薄雾的十里红妆,是觥筹交错之后欢声笑语的一家人,是烟火相对仍然长不大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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