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除夕夜的脚步近了，一家人正忙碌着年夜饭。要做红烧鱼了，外婆让我把缸里腌着的鳊鱼拿出来。我瞧了瞧厨房，在角落里有一口不起眼的大水缸，粗糙的表面上豁开了几条细细的裂缝。我用手轻轻抚摸缸体，颗粒般粗糙的质感划过指尖，咦？大水缸怎么用来藏食物啦？
外婆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开始细细地诉说：“在你太外公生活的那个贫苦年代，一家子人住在高山上，每天天还没亮，太外公就挑着水桶，摸着黑去打水，可是几桶水怎么够一大家子喝呢？遇上干旱天气，就更辛苦了。每逢除夕，准备年夜饭得用好多水呢，你太外公山上山下两头跑，可把他累得不行。”
外婆叹了口气，接着说：“后来，大伙儿省吃俭用，齐心协力把家搬到了山下，但储水仍然是个问题。待到我和你外公成家立业的那年，东拼西凑借了点儿钱，买了一口大水缸。过年的时候，这大水缸又储水又当饭桌，一家人围坐在缸前吃顿简易的饭，就算过年啦！”
“等你妈妈出生时，农村实行包产到户政策，大家干劲十足，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年时，你阿姨和妈妈借着缸上的盖子，趴在灶台边，企盼着各种美食出炉，可以是一方老豆腐，可以是一锅冻米糖，也可以是一盘炸春卷，大水缸依旧是等候年味的好地方。”
等我出生后，我们逢年过节才回乡村一趟。缸还在，但已经搬到了自来水水龙头边上，淘气的我喜欢对着水龙头直接喝水，外婆总会赶紧阻止我：“这自来水是从水塘里接来的，净化不够，需要在水缸里沉淀后再煮一下才喝得健康。”
今年春节，大水缸被挪到了角落里，外婆看出了我的疑惑：“这些年，我们临安区区政府实现了农饮水达标，龙岗水厂西水东调，让山里人也喝上了和城里人一样的好水，今年的年夜饭可以直接用这自来水来烧。”虽然大水缸已经不如以前那般重要，但外婆却舍不得丢弃它，用它来腌制腊月的食物，待到大年三十分享佳肴。
现在，我每每看到这口缸，感觉它是一位家庭长者，它不仅浸透着年味，更满载着家国变迁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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