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咣——咚咣——”年夜饭前脚才撤下餐桌,铜锣与小鼓的骚动后脚就踏着除夕的细雪飞入家中。
那是老村长蒋大爷家传来的碎碎的锣鼓声,是“除夕交响”前的喧嚣。这碎碎的声音在人们的谈笑声中仿佛被放大了许多倍,勾引着我躁动的心,牵拉着我换上新鞋往老村长家走去。
一年又一年,除夕夜的锣鼓声响到哪儿,烟花鞭炮就放到哪儿,小村里的年味,也就浓起来了。这正是村里每年的“除夕交响”。
很快到了村头老村长家,堂前,是他可爱的小孙儿,正带着虎头帽,拿着木片去逗弄那些吃了一年灰的老物什。小朋友六岁了,一直在县城和父母一起生活,只有过年时会回到村子里。蒋大爷家的那些锣鼓在他眼里是难得的玩具——十年前的我也和他一样,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就盼着村头锣鼓响起来,村里烟花放起来。
“后生,今年唔侬也来敲锣鼓啊!”蒋大爷正拿着抹布擦拭着大锣上的灰尘,抬头看见我在张望,马上向我热情地招手,招呼我到堂前去。“新年好啊,蒋爷爷,我今年要来的!”
“今年侬哈是敲鼓好不好啊?唔侬都说侬敲得好!”
“好的好的!”
他擦了擦黝黑的大手,给我泡了一杯茶,又到一旁擦那些物什去了。我走过去,拿起已经擦了一遍的小鼓。那是我几年来一直敲的鼓。它比平常的脸盆还小,木质的鼓身油上了红漆,不过漆上描着的图案早就模糊了。鼓身两边有两个小铜环,系着红布带,我就靠它把小鼓挂在脖子上,一路从村头走到村脚,从十二岁走到十八岁。原本白色的鼓面早已泛黄,钉鼓面的铆钉也染上了锈迹。这只鼓,同蒋大爷手边的一面大锣、两只小锣、一对小镲是一套,听说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村里置办的。
“严家后生,你也来啦!”“童阿爷新年好啊!我一直来的!”就这一会儿,村里几个爷爷也陆续到了老村长家。一年又一年,总是蒋大爷敲大锣,童阿爷司小镲,两只小锣分给那些壮年男人,而我,十二岁时敲了一晚小鼓便没再放下它。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朵的雪花装点着村中小路,夜幕拉开,家家户户也准备着烟花,等候着即将到来的“除夕交响”。
“人都到了,那唔侬出发!”
“锵——咚咚咣——锵——咚咚锵——”
蒋大爷走在队伍最前面,抡起布头木槌,敲响除夕第一锣;紧跟着是我,挂起红漆小鼓,敲起新春的鼓点;童阿爷和两个伯伯围着我,手上的铜锣铜镲也奏起欢快的节拍。蒋大爷的儿子点燃了八十八响的大烟花。“咻——啪!”各色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成为“除夕交响”的背景旋律。
从村头出发,在焰火的光耀下,我们沿着村中小径走过村里每一户人家。锣鼓响到哪一户,户主就出来与我们互道“新年好”,给阿爷们递上一根香烟,然后点上早已备好的烟花。这是一年中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的人们都会走出来,或在家门口抬头观赏这一年一度的烟花大会,或跟在我们锣鼓队的后边闲聊寒暄,走遍这小村的三十多户人家。也会有许多小朋友跟着我们,兴奋地为烟花而欢呼,村里逛完一圈,口袋里便会塞满了糖果、花生和小小的红包。特别是这几年村民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村里的烟花也越来越好看。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息,正是我心中绝美的年味之一。
我敲鼓的手几乎没有停过,村里走过一圈,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和村里九十六岁的寿星奶奶打了招呼,也同几年才见一次的叔叔问了好;我兜里嘴里放着棒棒糖,也会偶尔拿出手机抓拍那绝美的烟花。当我们走到村脚最后一家时,村道上已不再那样喧闹。每年,我们都在这儿歇脚,喝一杯茶,聊一会天,起身返程,主人总会再留我们。
一年又一年,我永远盼望着这人情年味与焰火欢笑交织的“除夕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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