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数来,不经意间已有六七年没有回乡了。
晚冬的风,寒冷间带着些许暖意,伴着树枝摇动的声音,让人想到不久就要到来的春天。雨滴打在伞面上,落到地面的水坑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我的思绪,也随着这风声和雨声回到久远的从前。
村里的日子,我大多是在冬天里度过。冬日里的几场飞雪,将整个村子染成白色。远处的房屋顶上尽是一片白,倒真像几床被子盖着用来保暖似的,大片大片的菜地也盖上了雪白的毯子。家中老木屋前的电线也被雪压弯了,时不时掉落下来几团雪,落到地上,引得周围的公鸡母鸡“咯咯”叫嚷着四散逃开了。大舅从屋中跑出来,操着一口家乡口音,怒道:“谁又把鸡放出来了!”我躲在菜地里看他生气的样子,觉得很好笑。那时候,我总是穿一件黄棉袄,在白茫茫一片的菜地里,想来很是扎眼。
过年,一大家子人都要去扫墓。扫墓的地方离木屋有段距离,一边走,我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侄子一边玩着各种小鞭炮。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对乡下事比我了解多,便和我聊许多趣事。到了墓地,大人们先把大卷鞭炮一圈一圈绕在石碑周围的小土坡上,再把纸钱点燃了烧,再点鞭炮。每到这时,我便小跑着逃开几米远,害怕炸到自己。放完鞭炮,大人们轮流上前给祖辈们祈福。自从祖辈们的墓迁到不远处的某城郊公墓里,鞭炮就不能再放了,只能点几炷香,烧几叠纸钱,如此,又平添了几分哀愁。
过年,也是农村里酒席最多的时候。这天邻居家请,过两天亲戚家请。我也喜欢这样的热闹场合,只是每回吃酒,大人们总爱拿小孩子开开玩笑,开始几年我还觉新奇,后面渐渐不大乐意了,吃到一半便放下筷子跑出去和玩伴放烟火了。外公外婆很少参加这些,或许是年纪太大了,受不来那热闹气氛。偶尔我逃了酒席,去老木屋找他们,他们总问我吃了没,再塞给我一些小零食。外公外婆普通话讲不标准,我在老家也不长待,有时他们讲话我不理解,我讲话他们也不总听得懂。有时根本没听明白,我又不好意思再问,便“嗯嗯”着答应几句。他们说话总带着笑意,说一句后看着我笑笑,让我觉得很舒服。
家中的老木屋,也是上了年头了。屋子前面正对着一大片菜地,那便是我躲着大舅的藏身地。门前进去,便是大堂,左右各有两个门,通向厨房和三个卧室。我母亲从小是在右边后侧的屋子里长大的。左边的后侧屋子是外公外婆住的地方,后面开了一个小门,通向后院。后院,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大堂左边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是厨房。厨房很宽敞,里面有各种各样老旧的烧饭用的器具。有时,我还帮着做饭,其实也无非是觉得用柴火烧饭很新奇,才自告奋勇要帮忙罢了。烧柴火时,我只觉得灼热的气流持续袭来,带着一股焦味。木屋的地面大都是灰石,只有厨房和外公外婆的卧室是泥地。厨房的泥地上有许多地方长着苔藓,有的地方还有杂草。那时我只觉得脏,总避开了那些绿色的地方走。晚上,我跟外公外婆睡。卧室没有灯,靠蜡烛照亮,因此光线很暗,床也小。白天,我在菜地和木屋之间来回玩耍,也不觉得累,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过年的几天时间一晃而过,突然就又要回杭州了。年年如此。
后来,大舅家盖了新房子,布局和老木屋相似。进门是大堂,左边厨房,一楼另有三间房,后侧有小门,通往后院和鱼塘。房子修了二楼,墙壁都用白色油漆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地板都是用从镇上最好的店里买来的瓷砖铺成,家电也都是买的镇上最新的。房前没了菜地,却是一块宽敞的空地,当做前院,不远处就是一条水泥公路。新房建成之后,大舅、舅妈、表哥、表姐都搬到了这儿,但缺了外公和外婆。家乡的老木屋从此空空荡荡。
本文地址:家乡的老木屋http://www.3399wenxue.comhttp://www.3399wenxue.com/a/112174.html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