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喜欢姥姥家白墙青瓦的老宅,黏连着秀气的小巷。巷子大多只是几代人的足印留下的,踏实坚硬。鲜少有青石板通透的温润,油绿的青苔趴在上面,将石板的棱角吻得光洁。密集错落的房屋参差不齐,时有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
洗的发亮的汽车停在村前,车窗上不知何年贴上的“出入平安”褪色发黄。村里的大路铺上了柏油,新崭崭地泛着锐利的光。老旧的屋拆去不少。
姥姥是跑着出来的。她一手提过母亲手中的两包衣服,一手将放在地上的几盒礼品拎进房间。不大通风的大厅有股陈旧的凉润气息,观音像透着润润的光。姥姥返身拐进厨房,端出几碗面来,不甚灵便的脚步哒哒的。
面已有些凉了,半凝的汤汁流动得有些困难。姥姥又哒哒地转回厨房去筹备年饭。姥爷破天荒地宰了三只鸡。大锅里慢炖出诱人的香来,水沟里的两只鸡依旧欢欢喜喜地鸣叫着。
撕不净旧语的边角,墨迹未干的红纸仍是风风火火地糊了上去,温润的字眼晕开了欣喜的眼眸。姥爷合上页脚起皱的《对联集锦》,朝我们絮絮地说着今年的收成丰盛,虽然许多耕地上交给了国家,但剩下的土地也足够一大家子人吃得饱饱的。政府更是深入田间地头,全力以赴解决咱们老百姓的操心事、烦心事、揪心事,不仅带领村民发展乡村特色产业,还深入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是补助津贴还是医疗优待,都解决了姥姥姥爷的生活难题。“如今这日子是越过越舒坦了。”姥爷满意地抖抖手中的烟斗,阖上了眼假寐。
上楼去,小妹飞出来,在楼梯口搂住我。我揉揉她的发顶,她则愤愤地告诉我表姐欺负她的恶劣行径。拉着她的小手,我笑着问她学校的功课。谈笑间,我欣喜地发现,虽然小妹上的是农村的学校,但在国家的各项政策帮助下,教育质量并不低于城市的学校,而且小妹本身又争气懂事,学习十分刻苦认真。同时,在学校“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的教育方针下,小妹的身高也窜了一大截,几乎和我一边高了。“以后再想‘使唤’她可没那么容易了。”我腹诽道。听见母亲在楼下的呼唤,我便和小妹走下楼去。
家家户户的祭祖仪式开始了。烛光燃起银元堆,房门大开,火光牵引着思绪,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浸在心中柔软的蜜情里,任思念飘散开。飘过旧屋新房,飘过古朴的青石巷和崭新的柏油马路,飘过白墙黑瓦和墙壁上新漆的标语,飘过学校,飘过田地,在村庄四周久久荡漾。老旧的怀念,在这样的时间里,又带了些抒发的意味;崭新的未来,在温馨的静谧中,焕发出勃勃生机。似乎大家都要将心留给新的东西,但旧忆却忘不掉,只是在时光中慢慢变淡。
最后一粒火星燃尽,鞭炮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明澈的夜在烟花的渲染下悄然来临。姥姥拉开灯,灯光深了她一脸笑纹。领着大家到桌前坐下。“吃完年夜饭就长一岁了,新的一岁要开开心心的啊!”姥姥不会什么通篇大语,深深的皱纹间却饱含真挚。
但我知道,年是新的,家是旧的,忆是暖的,而春天是饱含希望的。新年到来之际,我们放慢脚步、舒缓身心,共议沧桑、互致祝福,既是为品味甜蜜的亲情、慰藉辛劳的灵魂,也是为培护梦想的蓓蕾、眺望随风起舞的日子。新的一年,在大家的共同奋斗下,我们也必将攻坚克难,实现每个人心中共同的梦想,韶光不会辜负每个奋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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