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洗衣机的水声和拖鞋沾满湿气的踢踏声中醒来,转身去翻手机。八点多,妈妈已经在忙了。我的房间连阳台,妈妈抱着一摞衣服去阳台时,看我睁眼了便叫我抓紧起床。
今天大年三十,老妈在家里收拾我和父亲留的脏碗筷和脏衣服,我倒是悠闲地穿个睡衣溜达来去。妈妈趁喝粥的空挡,对着我的衣柜挑挑拣拣,决定我过年要穿的“新衣”。年底会计忙,前些年都是我和父亲先回山上,等开始烧年夜饭了,父亲再去把办公室里的母亲接来过年。今年雪大,可能是路不好开的缘故,父亲和母亲约定在办公室外等她半小时一起上山,可惜直到我吃完一整包牛肉糖,母亲才从两个小时的忙碌中脱身。
山路弯弯折折,我看窗外:山上的树是挂不住雪的吗?不过似乎只是南坡的山上积雪少些,树绿一些。父亲调了几首歌,提醒我看车外容易晕车,我收敛了目光,合眼休息。
老家后门口是个下坡,我们到时积雪还没清干净,爷爷撑着铲子在一旁菜园的栅栏边吐着白气,向我们挥挥白手套。奶奶家的木楼梯还是一如既往的陡,一步一响。楼上的景观有些变动——父母床的位置离墙远了,我的房间里多了一张书桌。我的床还乱着,但我放下行李就下楼了。
父亲忙着烧饭,母亲忙着打扫堂前的卫生;我坐在伤了腿还未痊愈的奶奶旁边,和她聊聊天。母亲招呼我帮忙擦洗沾了一年灰尘的桌椅,我刚起身,爷爷叫我同他贴到门口贴春联。我展开春联,念了念平仄,跟着爷爷到门口。门口的路宽敞了些,叔叔吸着烟正在近处继续铲雪。看爷爷在左侧摆好梯子,我递上手里的下联,正要配合他像往年一样用石板压住红纸上沿,用稀米粥卡在粗糙的石壁上,然后比划偏正,对准红纸边缘,敲平;爷爷反倒拿出了胶布,直接把边粘上了。红纸被折得有些皱,我踩稳折角有锈迹的梯子,不满地看着被折得有些皱的红纸,看它在寒风中摇摆不定的身姿——也看到爷爷黑黝变形的手肘。是啊,爷爷受伤了,之前的办法不好用了。
年夜饭时间,奶奶一手撑着拐杖,一手让我扶着,一点点从卧房挪出来。我们照例烧了纸钱和别的物什,顺流程拜了太公,便落座吃饭了。堂前餐桌上的那盏灯坏了,饭菜也减了色彩。今年外边没什么鞭炮声,安静得很,倒是吓得我和桌上的几样蔬菜一样冒不出热气来。好冷啊,我那双爬满冻疮的手疼起来,筷子夹不起好菜,硬是连喜欢的螃蟹也没吃一只。
料想今年的春晚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早早上床。窗外没有绚烂的烟火,屋内也没有。我房间的灯坏了,照理说是更适合睡觉的环境,我却只是和冰冷的被窝分享我的温度。
大年初一拜坟年,雪真的大,大块大块的白片从天坠下来。我们找了几把生锈的雨伞,先是到屋后拜了几位前人,再沿路而下又爬过一段雪水浸润的石块路,才到太爷爷、太太坟前。太爷爷名“南山”,我名“悠然”,父亲打趣说:“又是一年悠然见南山。”
我把手伸出伞外,不经意地接住雪。
掌心的温度能够融化冰雪。
我所处的春节,是去年的寒冬与今年的新春之间温度的碰撞,也是过往流传至今的美好与逐渐融入生活的创新之间时代的碰撞。
我们笑笑,又拜了拜,等叔叔烧完纸钱,点响鞭炮时,我们搭着肩膀稳步离开湿滑的路。明天、后天,还有好几天的亲戚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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