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朦胧的早春中,雨丝细细的斜织着,连这柔柔的念诗声也一并荡了过来。循声而望,一个纤瘦的剪影伴随烛火的暖光微微跳动,在料峭的春寒中显得几分脆弱。然而眼见得是真的脆弱吗?
我未曾留心,谁知一周后竟又碰上了,她说只管叫她阿昭便是。我又得知我们两个同岁,于是很快就成了朋友。她说身子从小不好,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偏方,可惜总不见效。可这么一个羸弱的人,心气却一点儿也不弱呢。
捉泥鳅,蹚溪塘,采野花,爬山岗……日子就在一天天的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一次我率先翻上山顶,仰卧着,看流云奔涌,霞光漫天。一片静谧,阿昭哼哧哼哧的喘气声例外。我爬将起来,笑问:“你身体这样不好,还出来撒欢呢。”她一本正经:“先天不足就要蜗居家中,这是什么道理!”,说着,手脚并用,终于蹬了上来。我看着她大汗淋漓,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你父母做什么的”,我心里刹的难过了,可阿昭还是那样高兴,“竟怎么也不替你好好根治”,我勉强堆出一个微笑。
“哪能怪他们呢”阿昭一嗔,“都是没法子的事,爹是商户,常年要在外省。娘她喜欢陪着爹。可她为着我,等我念了书才走的……你瞧,我的名儿还是她取的呢。”她两眼微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好像春风化雨,我也兴奋了些:“是了,妈妈说你们家是村里的富户。想必是不差的!”正说着,轰隆一声,闪电霹雳。我们惊得又叫又笑。忙慌慌玩着回去。
雨势渐大,冰冷刺骨。
在老家耽搁的久了,我也该回京了。走的前几天,一个玩伴突然来传信——阿昭家里出事了。什么事?为什么?怎么办?来不及听解释,我喘着租气飞奔到她家。门口糊着一块白布,内里也都是惨白之景,我似乎已经明白了。
阿昭从里屋走出来,沉着而稳重。她脸上没有泪水,眼眶却满盈着泪;她鼻头通红,语调却没有一丝的颤抖;她嘴唇还透着乌青,可说出的话是那样的铿锵:“爹的船翻了,我要去奔丧……保重!”“没事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语无伦次。她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笑着让我回家……那她的家在哪儿?我见她的身姿简直要抵挡不住乍暖还寒,但她远比我想的要坚强的多……
一年过去,我又回老家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直到一天,我又在街道上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阿昭?”那纤细的影子刹的拖长了。“阿昭!”我们心照不宣的笑了。她看起来简直比以前还要瘦小,可她的心却更茁壮了。就像她的名字——昭,昭节,生机的来临!生命中不只有脆弱,更有杨柳青青、春水平平。
又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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