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一岁到头。
糕,寓意着来年步步高升。
故乡在浙中的大山里,算不上与世隔绝,但也留存了不少传统的文化与习俗,让我记忆深刻。
在故乡的山脚一处老房子里,摆着一个在城市里很难见到的大东西。一个一人多高的木头机器,像一个巨大的跷跷板。跷跷板的一头是一块椭圆的大石头,像一个沉重的大称坨,足有六七十斤重。“大称坨”下面是一个半人深的大石臼。跷跷板的另一头木头上面被踩得平平的,木头下面有一个很深的凹槽,凹槽边是一个恰好把跷跷板包住的长方型的一人高的大木架。远远一看,这家伙就像一个马厩,石马头正伸向石臼里,低头喝水呢。
这个“马厩”平时总是冷冷清清的,我一直搞不明白,做这么个大东西,放在那里干什么用呢?
直到有一天,寒假里的一天,这“马厩”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两个人抬,扁担中间一个大箩筐,一个人挑的,两头都有一个大箩筐,箩筐里是一个大木筒,打开木筒盖子,露出了洁白地冒着热气的米粉。
原来,腊月里,人们早早地在家中用糯米和粳米按自己喜欢年糕的软硬度,调配好了比例,磨好了米粉,就等着时间一到。“马厩”清理干净,一村子几百户人家,都在那几天里,开始蒸米粉,打年糕,好是热闹。
“马厩”里开始排起了长队,轮到的人家,由男人把箩筐里的木饭筒搬出来,打开盖子,直接把雪白的,热气腾腾地米粉倒到大石臼里。然后力气大的男人就跪在石臼边,女人,孩子就会爬上跷跷板的那头,有时人少时就一个男人,人多时会上去好人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觉着好玩,都想玩一下。但一般站最后一个的人都是力气比较大的,比较有经验的,是掌舵的人。原来跷跷板那木头上面平平的就是站人的地方。
“大称坨”开始工作了,“啪、啪、啪”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重重地敲打在石臼里的米粉上。跪在石臼边的男人,在每次“大称坨”抬头的片刻,用全力去挖粉团,把粉团挖到臼子中间,“大称坨”敲击的下方。粉团很烫,在臼子边的男子,不时要把手伸时边上的冷水盘里,沾上冷水,才敢再次下手去拨粉团。如果“大称坨”上沾上了粉团,还要用沾了水的手去抹“大称坨”的接触面。真不是个简单的活。
每次我看着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石臼边的大人要再五六十斤大石头一上一下捶打的间隙,如拨动沉重而黏黏的有烫手的粉团,好难!但看那些大人总是很淡定而熟练,一起一落,配合特别默契。我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随着不断的拨动,敲打,一开始粉粉的散散的粉团,开始发生了变化,变得柔韧而有弹性,而且依然还是热气腾腾的。
当拨粉团的男人一声“好停了!”跷跷板最后掌舵的大力土,就会一只脚使全身的力气把脚下的木头往凹槽里踩下去,大家都跟着往下使力,“大称坨”就翘得老高,并停在半空中。如果人离开了,回在掌舵人脚下木头上卡一根大木棍。旁边在人一起帮忙,把臼子里的打好的软软的热热的年糕抱到原来装米粉的木筒里,年糕就打好了。一般一臼年糕也只要一二十分钟。刚打好的年糕,有些大人家就会扯上一块,给旁边等的人,或者小孩子,尝尝味道。
在寒冷的冬天,手里握着热热的年糕,咬一口,清香浓郁,又软,又弹,又韧性十足,真让人怀念。我小时候就最喜欢吃这时的年糕了,好吃又暖手,一举两得,从手里暖到心里。
“马厩”那里在过年前那些天总很很忙,很热闹,很暖和,还很香,很快活,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好玩,好看,还有好吃的。如果你胃口够大,谁家的年糕都可以愉快的尝上几口,大人们总是那么慷慨。
待到年糕被抬回家中,外公外婆会把依然热气腾腾的年糕团倒在厨房里的木板上,然后趁着热,年糕软,把它按压成一个四五厘米厚的大饼。在寒冷的冬天,一般到第二天,就完全硬了,外公会把大年糕饼切成一分米左右宽的年糕条,便于以后拿出来吃,也方便存放。
外公说,年糕用清水泡在陶瓷坛里,在没有冰箱的年代,只要适当换换水,也能吃上好几个月呢。
外婆家最喜欢用年糕来烧稀饭,早上的年糕稀饭,又管饱,又好吃。年三十晚上,一盆蒸年糕,是必须的点心,虽然现在慢慢都没人吃了,但因为习俗,还是年年必有。预示生活水平一年更比一年高。外婆还喜欢用地里的青菜炒年糕,这也是我很喜欢的饭桌上的点心。
今年因为疫情不能回老家,只能在这里想念家乡年糕的味道了,那软那香,和外面超市里买的完全不一样,真让人怀念。
稻米香中贺新岁,年糕味里忆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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