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每年除夕前,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去爸爸的干妈家拜年。第一眼见到干奶奶,我就被她那两根又长又粗的麻花辫吸引住了,从此“辫子”成了我对她的专用称呼。
“辫子”夫妇都是残疾人,没有孩子,住在山坳里靠养鸡鸭和种菜为生。每次走进“辫子”家,映入眼帘的一准是满道地的鸡屎鸭屎。给“辫子”奶奶拜年,除了送上一后备箱的礼物,还要洒扫除尘,让“辫子”家清清爽爽过大年。
今年刚放寒假,我们就直奔“辫子”家。“辫子”早已候在院子里,一见我下车,喜得一把抱住我:“长这么高啦,来,让奶奶好好瞅瞅。奶奶可想你了,幸好你爸每次来都给我看你的照片,外墙还专门画上了你的一张照片哩。今晚住奶奶家,有空调,不怕冷。喏,这是奶奶新买的手机,晚上你教奶奶怎么用,以后奶奶想你,就开视频和你聊天。”
“辫子”还扎着一样的麻花辫,可“辫子”家那幢小破房简直就像被阿拉丁的神灯变了个模样似的:屋里屋外的墙壁都用石灰刷得雪白,外墙还画上了栩栩如生的图画,其中一个蹲在地上研究蚂蚁的可不就是小时候的我吗?朝阳的屋檐下,悬挂着“辫子”晾晒的腌货,酝酿出浓浓的年味。家具都整修一新,还添置了液晶电视、空调,连Wi-Fi都有。小院靠山一侧空地,一群鸡鸭正悠闲地觅食。好一派迷人的农家风光!
“‘辫子’,你中大奖啦?”眼前的一切让我又兴奋又好奇。
“中奖?”“辫子”愣了一下又笑了,“可不是中大奖了么?咱村成网红村啦!咱家的房子,鸡鸭鹅、菜地都成景观啦!奶奶新年打算开直播,村干部说了,奶奶这两根大辫子好,做直播没准能火成李子柒!”“辫子”笑得脸上的褶子像花儿一样尽情绽放。
记忆中那个没认识几个字,走路一瘸一拐的“辫子”不仅知道李子柒,还要直播带货!我几乎要掐自己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奶奶也老觉得是在做梦。你说那些大领导,和咱又不沾亲带故的,有这闲情管你过得好不好?可这事偏就发生了,这两年,好些个党员一趟趟带礼品上门,说要建设美丽乡村,我还以为他们要没收咱的房和地,把我们这对残疾老人赶出去哩!哪成想,他们都是来帮咱走致富路的啊!你瞅瞅,这屋里屋外,全变了样。他们还说,我只管养鸡鸭鹅,你爷爷只管种菜,不用我们出门,都能变成钱!这世道好的,可不像是做梦吗?”
我一边听“辫子”絮叨着山村的神奇变化,一边参观她整洁干净的房子。看来以后都用不着我们打扫了,“辫子”说村里的清洁工人特别照顾残疾老人,定期上门帮忙打扫。逢年过节,村里还会派发米、油和生活用品。难怪今年后备箱特别空,我还以为爸爸忘了买年货呢!
晚饭后,我们用中国红装扮“辫子”家的“景观房”:挂花灯,贴对联、剪窗花、“福”“倒”了,整个房间顿时变得喜气洋洋、福气满满。妈妈给“辫子”夫妻俩围上了大红的羊绒围巾,我们一家子,在暖烘烘的房间里,红红火火过大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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