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根擀面杖——从头到身子到脚都是一样粗的、木头制的、极其普通的擀面杖。对于来到了这个台子上之前的路程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一阵摇摇晃晃,一睁眼,我就躺在这个台子上了。我百无聊赖地躺在这个瓷砖铺着的台子上,不知道我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
窗外总有细细的寒风灌进来,油烟机也在不正常地隆隆作响,有些破旧的厨房里贴了许多红纸。
有个头发半白的老人走了过来,岁月已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皱纹如沟壑一样纵横在失去弹性的皮肤上。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还没有台子高的小女孩。
她拿了一个白色的大碗,陆陆续续往里面倒了很多面粉,接着又往里倒水,熟练地敲开已经洗好的鸡蛋,几个蛋黄在面盆里互相推搡着。老奶奶开始拿筷子搅拌,快而有力,有时候筷子敲在碗底发出清脆的响声。接下来奶奶就用保鲜膜把碗口密封起来,白色的面团在里面乖巧地呆着,一动不动。
奶奶告诉小女孩,这是在等它发酵。
我露出了和小女孩一样似懂非懂的表情。
那什么时候才派的上我的用场呢?我有些苦恼。
“好啦,接下来要开始擀面啦。”
擀面?是不是得我这个擀面杖出手的时候了?
我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奶奶把变大了许多的面团拿出来,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动作。
她果然拿起我了!我感到她有些粗糙的手指贴着我的身体,我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了。飞行的快乐还没有体验尽兴,下一秒我就被放在那团面上,感受到我被来回滚动,将柔软的面团压来压去,速度快得我甚至在某一时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快吐了。
到最后,我只记得我把这块面团压得扁扁的,我身上也都沾满了白色的面粉。
好不容易才赶走眼前转动的星星,奶奶就已经把切好的手工面下锅了,现在正混着肉丝,笋片等等在锅里烧着。
“这叫片儿川,在杭州可有名了,我以前就很喜欢吃这面呢。这次春节,奶奶烧给你吃啊。”奶奶咯咯地笑着。
奶奶终于做好了几碗片儿川,全都在低温中冒着热气。热流在彼此间传递,比片儿川更热的,是每位游子热切归乡的心。
大家都坐在一起吃着由我擀成的面做成的片儿川,我高兴极了。
之后的每年都是这么度过的,他们用我做各种各样的面食,我一直认为我的位置无可替代,直到数不清多少年后的一台机器出现。
那台机器看起来比我聪明多了——它身上密密麻麻的零件证明了这点。
事实上它就是比我厉害。放进去的是面粉和鸡蛋,出来的直接是面条,而且面条还没有粗细之分,每一根都是那么完美,毫无瑕疵。有时候也会出饺子皮,那饺子皮可比我这的漂亮多了,完美的圆形让大家赞不绝口。
我落寞地躺在台子上,台子边漏风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被修补好了,窗外也不知何时出现了高楼,一栋又一栋的高楼阻止了阳光的洒落。有些聒噪的油烟机也换掉了,厨房其实也翻新过几次了。
一切都在悄悄地变化着。一切都在变好。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
现代科技高速发展,从擀面杖到机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在因科技而变化,科技创新便利了我们的生活,也驱动我们国家更快速地发展。国是千万家,每个家庭的微变,便是国家的巨变。
但是现在,没人能拒绝一碗热腾腾的片儿川吧?
迎着春节的热闹,我奔向了那碗片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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