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一个属于故乡的节日。
确实是如此。似乎除了除夕和元宵,再没有那一个节日能够有春节这般引人乡愁了。阖家团圆,幸福安康,千秋万代的血脉羁绊早就把华夏族对于家的美好愿景烙印在了心底深处。无论走出多远,故乡永远是心灵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悸动。
父亲年少时,想着男儿当志在四海,浪迹天涯,于是算是背井离乡,只身一人闯荡出一片江山。
我跟着父亲一起,算是少小离家,从小就四海为家。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故乡永远是心中无法替代的那一隅安宁。
因为故乡是根,每个人都扎根在一片土壤中,汲取着土地的力量,从中讨来生活的资本和心灵的慰藉。对于我们家来说,故乡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每过一两年,我们都要踏上朝圣的路途,一路期许,一路憧憬,知道踏入故乡小院,一颗心灵才能够安定下来。
其实故乡很破败。比起我生活成长的城市里,故乡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古旧,没有四通八达的道路,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故乡的小院就像是一个隐士,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只是淡淡的看着日月换新天,静守自己的一片安宁。
其实故乡很无聊。没有WiFi,没有网线,仅有的娱乐是坐在山边的草地上,看着两只山羊不紧不慢的填饱他们的口腹。
但是故乡是不可替代的,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篝火,不是为了庆祝,单纯只是为了取暖,在林间生长了数十年的木材于火炕中燃尽自己,一家人围在旁边,烘烤被彻骨的寒冬封冻的回忆,从记忆的深处找出些珍贵的典藏,说说些模糊不清的往事,争抢着从回忆里榨出些回甘。
其实这些很无趣,对于一个从小没有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些回忆陌生到极点,甚至于连基本的共情都无法做到。一家人围坐着聊些家长里短,而我只是一个看客,热闹与我无关,我独自坐在人群里孤单,等待夜色彻彻底底吞噬掉时间,用无梦的好眠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父亲说得对,没有在土地里讨过生活的人,对土地永远也不会有他们那样的敬畏。一生不曾沾染过泥土的我,永远也体会不了他们对于曾经单调贫乏生活的怀念。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精神家园,驰骋在虚拟世界中的我们很难理解那种单纯的怀恋,但无论如何,这里终究是我们的故乡。
两年前春节后的一个冬夜,外婆永远的迷失在了刺骨的寒风里。故乡,这永远的精神庇护所,一夜之间坍塌了一片角落。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死亡一直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只是亲人们用他们的生命建起了一处处荫庇,护佑着我们能够简简单单的生长。外婆走了,固若金汤的庇护缺失了一角,但是只要故乡还在,亲人还在,家还在,这份庇护永远不会消失。哪怕你早已经拥有了离开它直面真实的勇气,它依旧会默默立在回头看得见的地方,尽职尽责的守护。
又到一年春节,我却已经远离故乡的庇护很久了。回想起故乡小院里温暖的篝火,我想我有一个理由必须回去。
故乡是羁绊,在这里我能够汲取力量,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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