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年的期待,犹如在冬日,对着一个小巧而纤细的花苞出神,看着看着,心里已经活成了春天的样子。
不为别的,有吃的了!尽管要先作战似的贴好春联,但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吃得饱饱的,撑撑的,然后漂亮地打个嗝,迎来父母欣慰的笑容,一切都已释怀。
今年的冬天,谈不上冷,雨倒是下得够勤的了。年夜饭前,母亲早已准备好红红的对联,我扛起方凳,俩妹妹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豌妹妹像模像样地猫腰扶住凳脚,我站上凳子;豆妹妹递上胶水,我努力踮起脚尖,用力地涂抹门框。母亲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指点着江山。“高了,高了,低了,低了……”“哥哥,真棒,哥哥,真棒!”妹妹起身,拍手鼓掌。我一得瑟,顿时失去平衡,在自己“喔喔喔”叫声中,踉跄着地,随之藏不住的笑声洒落一地……
母亲安置妥当,我随之进了厨房!蓦然,厨房忽然小了!哪哪都早已塞得满满的了,瓶瓶罐罐盆盆钵钵忙碌开来,被喂得饱饱的,然后,一个个蹲坐在地中间,像是在等待一场庄严的检阅。
母亲边烤着鱼,边与我聊起了她记忆中的年。
沉沉睡去的夜晚,几声高亢尖厉的长叫划破了宁静的长空,天空还是黑得很。窗户外却破天荒地点了好多灯,亮亮地投射在西间。杀年猪了。
先是尖厉的叫声,像是嘶吼,扯破天似的。马上一阵嘈杂的声音“抓住,抓住!”“摁脚,摁脚!”“这边来个人搭把手!”帮忙的都是乡亲大汉,谁家杀猪就去谁家帮忙,这是老规矩。很快,一口大肥猪折腾后败下阵来,声音由“妮——妮”尖叫转变为“捂——捂”,接下去就是直喘气,“捂”一下,过很久又“捂”一下。后来就没声了,只听见人们来回穿梭的脚步声,母亲又沉沉地睡了。
等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像经历了一场浩劫。许多农具一夜之间冒了出来,木梯子,矮坛子,簸箕,脚桶,晒蕃薯粉用的豆腐桶,都挂着斑斑驳驳的已凝固的酱紫色。地上也是一团糟,大块大块的水渍,东一堆西一堆的黄猪毛,还有明显的竹笤帚扫过的痕迹。猪肉不见了,木梯子上挂着大猪头,它的眼睛端庄安祥,仿佛几小时之前从未有过抗争。梯子上还挂着一串奇丑的又黑又红还有些洞的玩意儿,用草绳穿着勾在梯子高处。
不见得是美味,屋子里终日弥漫着不散的猪粪猪血的复杂气味。每每这个时候,家里人就用猪血猪肝猪脏加上蕃薯粉熬成黏稠的羮,东家一碗西家一碗地送。这时,姥爷总会把热乎乎的羹端到母亲面前,母亲总是不稀罕,觉得有味。
母亲聊着聊着,锅里的鱼汤早已泛白,鱼汤中布着一层鲜红辣椒,把那一片片白色的鱼肉衬得分外诱人。夹一片放进嘴里,酸酸嫩嫩的,味道简直是妙不可言。
不管是母亲还是我,记忆中的年,历久弥香,历久弥醇。时间沉淀,年岁已是回忆,是对某间小屋,某棵小树,某种味道,某种温馨,某种温情,暖暖的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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