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多少岁啦?”小姨又在逗她那三岁的侄女了。
“唔——嗯,一、二,释(肆)岁!”那小孩涨红了脸,嘟着嘴掰着小手指,开心地给出了答案。
“哦,年年释岁啦!年年真可爱!”
过年的时候,大人们总爱问小孩年龄,但这些奶娃娃哪知道什么叫一年,什么是一岁呢。
我跟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四岁那年才知道自己几岁。那个年的回忆是母亲和外婆的描述拼凑起来的。
那个大雪纷飞的三十夜,屋外的炮声喧闹,外婆正往炉膛内填着柴火,外公则在煮着年夜饭,当时的我依偎在外婆的怀里烤着温暖的炉火,等年夜饭一上桌,就被抱上了堂中央的太师椅上。那热烘烘的馒头递过来,小手就饶有兴致地捏捏馒头;那香喷喷的粉丝端过来,小筷子就拼命地卷。
“那时的你啊,就是个小馋猫,一看就是那种很好养活的娃,还懂事,明明你还走都走不稳,我抱着你在地上蹲了一会儿,你就磕磕碰碰着给我搬了一把小凳子。”外婆说的时候,嘴角的笑意难掩,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但心窝子里也是暖暖的。
那是最初的乡情。
七八岁时的日子总是快乐的。在灰墙土瓦的老屋里,我有了自己的百草园。在那里我学会了如何从鸡窝里掏鸡蛋,如何在稻田里的小渠中钓青蛙,如何从池塘里的荷叶上捉蜻蜓,小表弟降生之后,一次次的嬉笑打闹,我更是学会了分享和担当。渐渐地我成了那块地的孩子王。可懈怠也随之而来了。那次小升初的考试,算是打醒了我。看到昔日的好友,一个个考上理想的初中,失意和落寞难掩,大年三十,本是高兴的日子,没有心情去放炮仗,没有心情去端着手炉看春晚,也是在那个老屋,母亲从老式的床头柜里,翻出来她曾经的那张成绩单:“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跟人打架打输都不曾哭过鼻子,如今一次小小的考试失利就能打倒你了吗?”
那以后,“百草园”依旧,但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三味书屋”——那间小小的茅草房,那张旧旧的小板凳,那张矮矮的小课桌。我就像条小溪一样,顺着知识的大河流,磕磕绊绊地向着海的方向蜿蜒着。
时光如水,你永远不知道寒冬冰冻和春暖融融哪个先来。
那年的大年二十八,因为一场车祸,我永远地失去了爷爷。那天上午,他刚刚陪我度过我的十二岁生日,他那摔碎的手机里,还存着我对着蛋糕许愿的照片,谁知接下来我们就要在万家喜庆的日子去参加他的葬礼。我忘不了父亲的泪水,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哭女的唱词,我听了一句真真切切的“子欲养而亲不待”。孝这个东西,小时候就明白,却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忽视,唤醒我的,是年夜饭时圆桌上摆好的一个盛满米饭却无人享用的碗,是血红的白和雪白的红。
这就是生活吧,及时点醒人,又给人前进的动力,喜忧参半,五味杂陈。
后来我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理想的高中,但是理想目标尚未明确,课业压力逐渐繁重。恰似前有新冠疫情阴霾笼罩,后有脱贫攻坚艳阳高照。现在,过年不放鞭炮,老家的环境越来越好了;基础设施越来越完善了,回家过年也越来越方便了;疫情影响不能走亲访友又何妨,云家庭聚会照样其乐融融:这一个年,我的记忆如此深刻,真是传统与创新兼备。
年年多少岁,岁岁多少年,我记得每一岁,却记不清过的每一年。但那些闪光的年年记忆,却似炉膛内细微的炭火,星星点点地,不时从黑暗中迸溅出来,在我这个炉边取暖的人的心上,擦出了丝丝缕缕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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