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意过路旁的市井吗。听说在你注视时,它们可以接你回家。所有人真正的家,包容万千灯火的人间。这时,你会真正融进这绚烂的市井。
虽她这么想着,周围却并无多彩的迹象。冬的世界是迟缓的。面前脚下是红砖的人行道,电动车在她身边呼啸而过。不远的草地没从寒冷中缓来,虽是绿色却看着冰冷。一丛山茶地下凌乱铺着嫣红的花瓣,枝上的花从中心探出金黄的花蕊,及腰的杜鹃丛三两枝头光秃秃的,寒冷似乎把万物延滞了。她忽有种不真实感,猛然跺跺脚好用脚底的酥麻证明自己的存在。这大地就是她的家乡。她生活十三年的家乡,一条她走过几千遍的路。她扭头看路边的栏杆。之前可是没有的。之前她走在这条路,心里的主角是她的奶奶,她的同学。这时她独自走着,专门注意着自己。她终于认识到自己长高多了,长大多了。她的家,她的家乡就一直在这里,见证她的成长,还将见证她的所有光耀和低落,它却将永远不变地安静而繁华。路边初开的商铺灯火通明,刺痛了她的双眼。就快夕阳了,而天不是晴的,因而不是彩的,是灰的。她站在路口抬起头。她在这路口看过无数夕阳,一直记得那份绚烂和宁静。天边粉橙色的云和湛蓝的色彩,融合成她记忆中最美的彩霞。那时她背着水蓝色书包抬头,眼前就将是一片绚烂。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与她的家乡融为一体。拐进小区,原本昏暗了十年的夜被新装的路灯戳破了。天黑,她回到房间拉开窗帘,那一刻就滞停了。她看见下雪,下很大的雪。她不舍得再回到窗帘后,就趴在窗前。在这漆黑的夜晚,她想到杭州好像从没这么大的雪。至少她的记忆里没有,她的家乡又给了她一个惊喜。路灯的光芒里每一片飞落的雪花都清晰,她注视着。暖黄的灯光让那仿佛一片片洒落的金箔。对面楼房灯关尽了,在黑暗中,红色砖墙依稀可以辨别每一片雪花的轮廓。她静看雪花飘落,时间流去。她自己也正是流逝时间的一部分。夜独有的宁静渲染了万物,包括她。她与市井、世间融为一体。
次日晨时起的早了,外面闻得鸟叫,带一味寂静的气息,远远地一搭一搭续着,不断。那声音穿越冻着的空气愈显宁静清冽。天还是黑透的,路灯仍然暖黄,亮着。对面楼两扇窗子亮灯,但街里还是一片夜的气氛。拾荒的老爷子蹬着锈迹斑斑的三轮车从垃圾房边踩过,朝里瞧瞧,踩走了。平时起床也是这个时间。她突然意识到。天竟这么黑。不过呢,很快就会天亮了。她信誓旦旦地想。
天果真亮得很快,不消十分钟,由黑变白了。这才算看清窗外。听见雨下一夜,雪是早化完了,天却难得晴,天顶成了淡蓝,东方还是朝霞特有的清粉。早上是来了,但路灯还没熄,城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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