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壬寅虎年春节前夕,我们全家如往年一样驱车回老家过年。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途经村庄时,忽近忽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绵延不断,年的序曲就在这熟悉的旋律中奏响,热热闹闹的,欢欢喜喜的。
大年初四,恰逢立春,开年的爆竹声响彻整个村落。爸爸笑吟吟地说:“走,带你去一个小时候你到过的地儿,包你欢喜!”下了楼,忽见屋檐上积着一层薄雪,几只麻雀啁啾着出来觅食,“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整个村子静谧在寒冬的凛冽里,迎接春天的赴约。
不久,我们便来到了一座白墙黛瓦的老宅前,初见时它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斑驳的墙体上零星点缀着青苔,几处竟长出翠色的野蕨,带着耀眼绿意,浓烈得快要溢出,屋顶同样躺着懒洋洋的雪。门框上镶嵌的那颗闪亮红星,还有其下用楷书写就的“文化礼堂”四个大字,赫然醒目。
曾听爷爷说起,村里有一处宗祠,是先辈大户人家留下的,40多年前的某个寒夜,穷困潦倒的村民们,围坐在柴火堆旁,通过抓阄的方式,分得属于自家的田地,进而开启了家庭联产承包的序幕。“这就是爷爷说的村里改革的策源地?”我问,爸爸微微点头称是。“我当年考上大学,也是在这里摆的酒宴呢,后来亲人们送我去了省城。”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推开虚掩的漆色大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回忆像留声机,“吱吱咔咔”地传出优美的音乐,一副副画面徐徐展现在眼前。
刚满周岁,奶奶便抱着我坐在天井旁,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戏曲电影——包公断案。一些刚吃完饭的村民,三三两两地搬上凳子,聚拢在逼仄、破旧的祠堂里。而所谓的电影,只不过是随意拉起的一幕白布,放映机的轮盘刷刷地旋转着,胶片一帧帧地流淌,人们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幸福又满足,无人理会刺骨的寒风,冷飕飕从破裂的角落灌进。
再长大了些,我和小伙伴们站在戏台上,身着宽大的戏服,有模有样地做着各种动作,嘴里念念有词地唱着《贵妃醉酒》,稚嫩的唱腔在悬梁间缭绕。此时的祠堂已被修缮,目光所及,柱子上的红春联,横梁上的琉璃灯,还有厅堂前祖先们的画像,给祠堂增添了几份喜庆与庄重。虔诚的村民源源不断涌进,男女老少三拜九叩,既是祭祖,又是祈福,祈求新的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如今,沐浴着共同富裕的春风,家家户户的日子逐渐红火起来,祠堂蝶变成了文化礼堂。天井依在,但已被改造成喷泉,戏台不见,曲终人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富现代气息的放映厅。再往里走,会议室、接待厅、图书室、阅览室、村史馆……一个个房间被巧妙地安排在古色古香的祠堂中。眼前的祠堂,不仅是一个村民议事集聚点、游客揽胜的打卡地,更是一座老少皆宜的游乐场,传承乡风民俗的样板间。
走出祠堂,一滴雪水正巧打在我的额头,缓缓滑落嘴角,甜甜的,我知道这是家乡的味道,倏地,在我心底荡漾开思虑许久的诗篇:
小时候,祠堂是一座黑漆漆的茅屋,父亲在这头,祖父在那头。
长大后,祠堂是一盏明晃晃的灯笼,城市在这头,家乡在那头。
后来啊,祠堂是一笼香喷喷的发糕,思念在心头,奔波在外头。
而现在,祠堂是一树白皑皑的槐花,身体在这头,根脉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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