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曾经日复一日的惦念,汪元量道:“十年愁眼泪巴巴,今日想家。明日思家。”;家,是过往月复一月的渴求,王建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家,也是当年年复一年的希冀,范仲淹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琵琶弦上说相思,却难道,相思如似?思的是情,亦是家。
究竟,何为家?我想杨绛先生所著的《我们仨》是对这个词的最好诠释。书中有这样的一段描写:阿瑗长大了,会照顾我,像姐姐;会陪我,像妹妹;会管我,像妈妈。阿瑗常说:“我和爸爸最‘哥们’,我们只是妈妈的两个顽童,爸爸还不配做我的哥哥,只配做弟弟。”阿瑗是杨绛先生的女儿,在那个时局动荡,战火不断的年代,“我们仨”与世无求,与人无争;“我们仨”相濡以沫,相知相守;“我们仨”同舟共济,同临危困。确实,“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却也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都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但正因这深入骨髓的亲情,有着难以泯灭的思念,任他世事无常,任他山高路远,路遥马亡,有你,有我,有他在,就是一个家。
究竟,何为家?年三十的那个雨天,灰蒙的天空向大地洒上了一层阴翳,太阳隐逸了它的光辉,淅淅沥沥的银竹顺着水泥路渗透进下水管道,湿润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夹混着阴冷和泥泞。庚子鼠年也接近尾声,甘霖沿着青石瓦蜿蜒而下,诚如张爱玲所言的:“雨,像银灰色黏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冬’。”也网住了整个旧年,滴滴雨珠像是在快要燃尽的烛油,倒影细数着旧年余下的光景,我被拉着同去买年货,步行,街上冷清,行人两三,洼畦点点。商场里却人潮如涌,是别样的天地,火红的横幅被高高挂起,出入的三两商客的脸上浮现的淡淡的酒窝,扬起的唇,舒展的眉,仿佛在昭示着牛年即将带来的祥和和喜悦,中国的春节,意在团圆,而他们,也正在等着和家人团聚,我想,这就是小家的幸福所在吧。出了超市门,拎着沉甸甸的帆布袋,手上的红痕被勒的愈发显眼,皮肤周遭都变得青白,雨水的湿濡交混着风的凛冽透过雨伞在我的脸上胡乱拍打,凉意瞬间向身体的四周散开。我惊觉雨势变大了,一枚枚投入洼畦的弹雨将一方小小天地搅得不得安宁,溅起了阵阵水花,余下的波澜漾起了涟漪。雨天下的城市,好似一副水墨画儿,却也因此,原本抬头就可望见的家,变得虚无和缥缈,脚下的路还在走着,只觉手上的袋子又增加了些分量,手指渐渐僵麻,我像一个被设定了目标的机器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家,到家就好了!原本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在这个雨天,因这重物的加持,而显得格外漫长,风渐渐停息,我几度想要放下袋子,但耳边不时传来哥哥的那句“敢问路在何方?”我在心中默念“路在脚下”终于,家的轮廓逐渐清晰,而我要的那条路也终将抵达。回到家,卸下了“千斤重担”,耳边不知何时响起母亲关怀备至的问候,以及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我望着逐渐回暖的手,和早已发出抗议的肚子。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家的意义。家,有我的期盼,有你的守望,也有他的陪伴。
究竟,何为家?少年与夜色同行,入骨的是对家的眷恋和依赖,人的一生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更替中延续,人的一生,是一座城,是一个轮回,日子是一砖一瓦,生命是一梁一柱,我们为城墙所困,却也因城墙所喜,我们的一生都在不断探索,探索未知,探索将来,探求栖息之所。家是我们追溯一生的执着和温暖。莫尔说:“为了寻找想要的东西,我们走遍全世界,回家找到了。”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我们一直在为自己的目标所奋斗,从而来满足自己。心灵上却无法得到慰藉,在家这个有温度的名词下栖息,是我们每个人的心之所向。就如同倦鸟归林,落叶归根。
人的一生,是一个沙漏,一粒沙是一日,三十粒沙是一月,而家就是我们的岁岁年年。
唯愿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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