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家人围坐，灯火可亲，看着《舌尖上的中国》，期待长辈们精心准备的美食。
“笑囡囡啊！”
“在呢！”
“来，帮奶奶把菜端出去，让她们先吃好了。”
奶奶在厨房里喊我。“你们先吃吧，我去帮奶奶。”我不知在餐桌和厨房间折返了多少回，但见桌上如山般垒叠的菜肴，便知这厨房里的“老师傅”定是手艺了得。锅里的白色雾气涌上来，向四周铺开，一部分上升，卷进那油烟机口里，另一部分则钻进我的鼻子，勾着我那腹中的馋虫。“好香啊！奶奶，烧好了吗？”我急不可耐踮着脚尖，想提前一赏菜容。奶奶笑了笑，眼角小沟一样的鱼尾纹汇成了小溪，颊边的两个酒窝也深邃着，像灌满了甜酒。奶奶给我搬来个小板凳，我急忙站上去一看，嚯，竟是我最爱的油焖笋。我想问奶奶这油焖笋该怎么烧，却因为在凳子上乱动，向后倒去。奶奶正忙着烧菜，只听“啪”一声，一个菜盘被我碰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我摔在地上也被吓了一跳。奶奶急忙关火，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嘴里一边念叨着“碎（岁）碎（岁）平安”，一边捡拾着地上的瓷片。我赶忙也取来扫帚簸箕清扫，不经意间发现奶奶的发丝间也混进了几粒白色的碎屑，在黑发中极为惹眼。
“奶奶，怎样烧菜才好吃呀？”
“你想学烧菜？”“嗯嗯！”
“嗯…我要不要教呢？”
“教嘛，教嘛。奶奶，我拜你为师怎样？”
“哈哈，那我就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以后可以吃孙女烧的了。”
今年的春节，少了鞭炮，少了烟火。少了满地的落红。一切大变样。可不曾变化的是那团聚的喜悦和暖意。“对，再加半勺盐。”“哎，别倒太多，对，不够可以再加……”厨房内今天可谓热闹。姐姐系着围裙站在灶前，手中握着铲子不断翻炒。她一边不停翻动锅中的菜，一边听着指示加入调味。“老师傅”今年并没亲自上阵，却又不甘心“下岗”，便站在“小师傅”身后，不时指点。“油要多倒点，笋很吃油的，好好好，可以了。”“呲啦……”是菜入热油的声音，锅内的白雾仍旧向外铺开，再卷一部分进油烟机，钻一部分入鼻。还是熟悉的香味。“小心”勺子从架子上直直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急忙蹲身拾起，一抬头，是白丝。奶奶的白发不知何时又钻出了黑发丛，逐渐占据上风。那些我以为退减的“沟壑溪流”以奔腾之势汇成江河，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灶上烧着的锅，姐姐手中的铲子，我手中的勺子，架上的碗，桌上的碟……，这些厨具都是定期换的，只是在以往，站在这灶前的是一位手法娴熟，遇事老练的老师傅。如今，厨具又已换新，站在灶前的却是一位青涩的，初出茅庐的徒弟，老师傅却退在身后，略微指点。
有一位老师傅，用她半头的黑发，带出了三个小徒弟。她倾囊相授，把自己一生的本事全搬出来，徒弟出师了，老师傅又该如何？
老师傅，这道油焖笋，我还是没学会，您能再教我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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