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前一天,我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家乡。眺着车窗外的傍晚天空,近处的蓝如用笔抹过一般,轻轻流入云际,再远些,蓝愈发消散,渐渐变成淡紫色,不经意间溜进几丝橙;最远处是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峰,顶端屹立着一颗橙红色的太阳,旁边飘着几缕轻纱似的微云,那里的天是用橙色渲染过的,连那座山都披上金光……奶奶手上挽着一个篮子,站在门口的小路旁,头上几缕银丝在轻舞,脸庞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回来啦、回来啦、回来啦”。
农村的年夜饭都很早,鞭炮在下午的四五点钟宁静的山村上空阵阵回响,预示每家每户的年夜饭开席。我望着满桌的精美菜肴,屋里挂着几只灯笼,烛光洋溢。桌子的中间是我的最爱,炖公鸡。公鸡是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奶奶宰的,从中午一直炖到下午,淡黄的汤上闪着几丝油光,鸡肉被炖得金黄,香气似风,扑鼻而来,热气如烟般飘到空中。我不禁想起奶奶告诉我的话:“以前的菜哪儿有这么好,都是些青菜淡饭,你爸上学时梅干菜里油都没几滴。喂呀——,啧,现在日子多好!”
我扭头瞧向奶奶,她粗糙的手架着筷子,夹起一小片菜叶,小心地放进嘴中。每次奶奶总是不停给我碗里夹肉,到了我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在肉汤中探寻残骨碎肉,她说她们要吃可以自己宰只吃,可我就没看到后院里的鸡鸭少去,只是我们回来才会出现递减。
我正发着愣,耳边突然传来奶奶的声音:“辰辰,”她夹了一大块鸡肉递到我的碗里,”喏,给。“奶奶的手是深褐色的,一道道皱纹似刀子般深刻在肉里,手在不停的颤动着。我抬起头,奶奶的眼埋在皮肤下,只露出一条细缝,她慈祥地笑容嵌在皱纹中,满头白发若柳絮因风起。不知不觉间,奶奶老了……
我呆呆地扒着饭,这时,奶奶将什么东西揣进我的怀里,低头一看,是一个鼓鼓的红包,里面的钱似乎要把红包撑破了。我攥着这个红包:“谢谢,谢谢!祝您平平安安!”奶奶咧着嘴,眼中泛着光,欣喜似乎要溢了出来,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趴在桌上,不经意间望向了门外,每家每户门前都停满了车,以前的石子路都成了水泥大道。我的思绪缓缓回到了秋天,奶奶主要靠种猕猴桃生活,她告诉我:“以前交通不便,经常会有果实烂在田间,现在商户直接来收走,赚的钱足够生活了,日子是越过越好啊。”
我正胡思乱想着,骤然,邻居大叔说的话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你奶奶呀,虽说吃喝不愁,但整天仍是粗茶淡饭,存下了不少钱,要是换做我,我可吃不消。”看着手上那鼓鼓的红包,沉甸甸的,灼痛了我的手心,洒出滚烫的期盼。
我的眼眶一阵热,努力哼着鼻子,泪水才没流下。
“辰辰,”奶奶忽然叫了我一声,我这才拉回了自己似被放飞的风筝般的思绪,她指着红包,“这些都要用去学习呀,你奶奶没啥子学问,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和隔壁哥哥一样能做造飞机的工作,我也知足了。”
我抿着嘴,在眼眶中徘徊许久的泪水如细小的溪流般划下……
夜幕已经降临,门外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年夜饭的味道:这亲切的关怀;这殷切的期盼;这满载爱的祝福;这温暖去除了冬日里的寒冷,春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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