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简单而质朴的物事,恰若平淡的光阴,经久不息,不刻意,无雕琢。与它们相守的,是不知疲倦的四季,是漫山遍野的草木,是流转不安的时光。
——题记
又到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时节。回到故里,虽是年二十七,但家家都已挂起红灯笼,不时地传来几声鞭炮响,兴许是调皮的孩子按耐不住,偷偷从家里寻了鞭炮玩儿。
抵达外公外婆家,眼瞧着老屋有了些新变化——木门换成了崭新的铁门!这铁门高大,是黄铜色的,分左右两扇,各表面刻着对称的流云、彩蝶,图案都镶着金边,中间还有莲花状的磨砂玻璃,阳光照在门上,反射出明亮的金属光泽,更衬得铁门坚硬、结实。外公见我们疑惑的神情便解释道:“前段日子就关注到浙江是实现共同富裕的示范省,眼看着没过几天,乡里政府便告知大家,可帮咱们免费整修老房子,刷新漆,换新门,邻里们都拍手说好,说我们这个时代处处是福。”我们听了也点头,夸赞着。
进到屋内,见墙角搁置着一个用灰布包裹,体型宽大的物体,我好奇地问外公。外公将它平稳地端到厅堂,轻展开灰布并说道:“这是一根木门闩,原是旧门上的,现在,现在不需要啦。”我看着它,猛然间回忆起,便是这木门闩,我孩提时的每个夜晚,听到它“吱吱呀呀”的锁门声,心中就多一分安心、多一分宁静。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凑近瞧它。木门闩大约有一米长,四个角已磨得圆钝了,从侧面可以看见它稠密而清晰的年轮。兴许是由于过多的抚触,其中间光润而又有兼圆滑的手感。木门闩两旁雕刻着花纹,有祥云、神仙、牡丹花……图案的棱角早已磨平,却仍能认出这是一幅简化的八仙过海图,工艺虽粗糙,远不比那苏州园林的雕梁画栋,却能见雕刻者的用心。侧端则刻着一个楷体的“余”字——我家的姓氏。凑近鼻子,能嗅到松木淡淡的清香。
听外公介绍,家中的院里原有一棵十分粗壮的松树,已有百年历史,可是后来遭了虫蛀。曾祖父觉得怪可惜,于是将其砍倒,取其最健康粗壮的一段做了这跟木门闩,并请了村里学雕刻的,将它细细美化了一番。从此木门闩就是家里的守护神,别在两扇门后面。木门闩那边是无尽的黑暗,是婆娑的树影,是萧疏的落叶,是夜空中的星星点点;木门闩这边,是温暖的烛光,是整齐的桌椅,是家人的笑颜,是灶台上的柴米油盐。外公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它,好似与老朋友握手。外公同我说:“它也曾是我们家一员……”木门闩一直守着我们家,默默靠在门后,将世间的喧嚣阻隔,将家的温馨留下。它记着每个人的笑声,忆着每个人的脸庞,见证了家族的传承,也目睹了时间的流逝。
小楼秋窗,心事如水。月圆有诗,月缺有画,也许,这喧嚣又薄凉的世间,从来不缺美好,一根小小的木门闩毫不起眼但不可或缺,因为“总有一些美好的回忆,需要以最传统的方式传承,总有一些贵重的情愫,需要以最原始的坚守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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