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又是,新春佳节。
江南的春节是缕缕炊烟里抚慰人心的烟火人间。在如今这个“快时代”,人们往往少一分恬静,少一分热情,也会慢慢遗忘一些宝贵的传统。但在那个小桥流水、炊烟袅袅的江南人家——我谓之曰“家乡”的地方,依然保留着有味道的春节。我记忆里的每一个春节,都与它上空飘起的炊烟有关。
望着窗外快速闪现的一帧帧风景,我摇下车窗,扑面是泥土的清香,便知心和家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汽车驶入村庄,小径旁成队的鸡鸭跳着脚跑开了,紧接一串急促的犬吠。村口的阿婆阿公拉着家常,一如往常。车停下了,一口熟悉又陌生的乡音唤起了我心底久违的乡愁:“回来啦?”
“外婆,我们回来啦!”
推开红锈斑驳的大门,直奔后院——果不其然,外婆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回头,笑眯眯地招呼我:“囡囡来啦,洗洗手来帮外婆择菜。”妈妈把年货放下后也走到后院:“妈,还种菜,都说了年纪大了让您好好歇着!”“年纪大了,不活动活动筋骨,我这把老骨头可就动不了啦。”妈妈只点点头。是啊,外婆把一生都交给了土地,土地也未曾负了外婆。“今年糯稻收成可好了,过两天就打年糕。”打年糕,对于自幼辞别故土的我是件新鲜事。
打年糕是春节里一场声势浩大的仪式。糯米粉倒入筛子,师傅沿着弧线左右晃动,糯米粉如漫天雪花蹦跳又乖巧地跃入木桶,金色的阳光在雪白的糯米粉上闪耀。
筛过糯米粉,掺水搅拌,上灶蒸粉,约摸半小时后,熟了。我常会偷偷潜入厨房,先左右观察有无人注意,然后趁大人把粉端走之前偷偷揭开锅盖,赶忙扯下一块来,双手快速交替地捧着,嘴里夸张地哈着白气,待它稍稍凉了一些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哇,那感觉,真是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粉蒸好了,倒入石臼打年糕。这时候会有两位师傅面对面站着——一位捶,一位翻,两位师傅嘴角紧抿,微微点点头便开始了。边上围了一圈观众,谈笑风生:“你家今年的年糕做多少斤呀?”“老张家又造了新房子嘞!”好不热闹!打糕师傅左手扶住木槌末端,右手把握着木槌上下捶打。“咚—咚—咚—”每捶一下,另一边便瞅着抬起木槌的当儿,手上沾点水,眼疾手快地将年糕翻上一身。木槌上上下下,打的人、看的人,都乐不可支。打好的年糕需趁热切成块。用一根长线割出一条条年糕,将一长条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只觉软糯而有韧劲,口腔中迅速被糯米的甜香充盈。
洁白粉糯的年糕里,饱含着古今游子“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的乡愁,也满载着举家团聚“年岁盼高时时利,虔诚默祝望财临”的欢欣。
我的春节,是那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是外祖母,是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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