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数次照例许下新年的愿望,想告别旧岁的诸多不顺时,却未曾想到过,2020会成为无数人一生的梦魇。它在历史的石碑上刻下了沉重的一刀,这一刀有千钧之力,将历史从此又切开了一半。
居家之时关注最多的无疑是新闻中报道的数据。我们在为死亡人数下降而雀跃之时,那些仍然躺在病床上等待命运安排的人,早已被“胜利”的数据所埋没掉了自己的悲欢。数据给了我们宏观的视野,却十分轻易地消解了我们对个体的想象和共情。然而历史上的一粒灰与一座山,并不止于此。
“据不完全统计,战争中军民共伤亡9000余万人。”这是百科上对于二战伤亡人数的概括。轻淡。
9000万人,相当于我国人口第二大省山东省的人数,德国人口总数,阿根廷人口总数的两倍。90年后的今天,战火纷飞只出现在爆米花前的荧幕上的今天,战争的恐惧离我十分遥远的今天,这个数字能让我看到什么?
我能看到吗?已经渐有寒意的沈阳被战火点燃,北平的小孩吃不到糖葫芦,金陵的学生再也等不到寒假。能看到吗?在敦刻尔克被包围住没有退路的人们是在怎样的绝望中迎接生命的终点,珍珠港的士兵不知所措就被寒水和烈火包围,伏尔加河畔的斯大林格勒麦浪烟囱不复而只剩断壁残垣。能看到吗?黄昏时分母亲仍坐在饭桌上等着孩子回家吃晚饭,女人们在临飞的飞机窗前跪坐着与自己的丈夫吻别,还没来到世上就已经失去了父亲的胎儿。我看不到。这些具体而微的悲情,总是藏在冰冷的数字中,一叶障目。
重。这样沉重的一切,能以轻平的一句话出现在历史上。千百年后,对于翻看历史的人们来说也许这一句话永远也无法激起他们的颤抖。然而对于90年前的人们,一切的一切,那境况都是发生在眼前的触目惊心。那一粒灰这样地令人不堪重负,成了人人头上的一座山。
历史并不全是苍凉的。历史同样是奇迹的,是惊喜的。无论有人如何的对扶贫工作抱有阴谋论的敌意,他也无法否认这个奇迹正在悄然从中华大地上破土而出。比起欧美靠着侵略、剥削换回的富饶,我们靠自己,靠意志,靠奋斗所换来的成绩,自然值得我们所自豪。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实属波澜壮阔之举,但数字仍然是缺乏温度的,如果你去看去看到饭桌上出现的青海的蘑菇,佳节礼品里出现的新疆苹果。再去看,770位干部牺牲在岗位上,一个个农民烈日下的笑颜,人们的汗水洒满了穷乡僻壤的每一个角落,这时候自豪感才不会变成廉价的自我感动。这时,才会渐渐理解罗曼罗兰口中的“显得伟大”和“成为伟大”的区别。
轻,实在是很轻。多少年以后,贫困的威胁会远离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脱贫攻坚将成为一个传奇。但是人们怎么能够不承认,这座历史的丰碑是由一粒粒灰尘堆砌而成?人们又怎么能忘记,再怎样伟大的历史,书写者也一定是人类自己?
时钟的齿轮依旧在转着,无论将他掷入黑暗的深渊或者富丽堂皇的音乐厅,时间依然在流逝着,不舍昼夜。沉沉浮浮,轻轻重重,历史正是这样子前进着,时代正是这样悄然变化。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奔行在大街小巷,令我动容的是那烟火。在小广场的一角,地上的喷花爆竹正四散着光与热。火树银花,家人围坐。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孩子的脸,想必口罩下的嘴是咧着的。我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刻,心底里荡漾起波纹的温暖。我看到了在这被载入史册的灾难下,人们是怎样依旧温爱着这个世界。我看到了纵然我们抵挡不住时代的大山,但是作为尘埃的人们是怎样继续前进的。
客观的历史终不是能记录这样的细枝末节。历史是记录时间的,他时时刻刻的被书写着,而我们也是笔墨中的一支。历史在前进,在曲折地前进,但是爆竹依旧在爆炸着,人们依旧怀着期待祝福下一个新年。
今日的欢笑声,往日的哀叹声;今日的城市灯火通明,往日的废墟炮火连天。我行在我的路上,感受着不变的春节,感受着温暖的家乡,感受这巨变的时代。我摩挲着欢愉的空气,向天空道一声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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