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悄无声息地莅临人间，一望无际的白充斥着人们的眼球，挡住了人们回家的路。大街上随处可见正在扫雪的身影，像是给那些找不着家的人指引。
老式大巴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声，座位上的人都拎着大包小包，随着路面的颠簸起伏。
天雷靠在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白得透亮，白得寂静。天雷转头看向姐姐，乌黑的头发贴着头皮，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滴到衣裳上，绽开成一朵小花。弟弟靠在姐姐的肩上熟睡。
“姐姐，还有多久到？”
“马上到了。别急，别急……”姐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下车后，姐姐牵着天雷和弟弟的手缓慢地走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雪地里都刻印出了一个沉重的印迹。
落雪将他们三个推向那座破旧的房屋面前。寒风将大门吹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屋内略显躁动，人影穿梭，叫唤不绝。一个空旷的地方上摆着他们的奶奶的灵碑。姐姐松开两个弟弟的手，深情凝望着那张黑白照片，跪倒在地，泪水再次翻滚涌出。弟弟见状，赶忙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跪了下去。
天雷站在一旁，眼神飘渺，默不作声。小时候每当妈妈将天雷抓住要打他时，奶奶总是住着拐杖出现在角落，再颤颤巍巍地走到两人之间，总是瞪了一眼妈妈，而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将他带出房子，到市场上买糖果吃。
天雷颤了颤嘴角，仍旧没有半句话，也没流下半滴泪。
姐姐躲到一旁的角落偷偷抹泪，弟弟则乖巧地伏在姐姐肩着，不时抚着姐姐的泪眼。奶奶不仅宠天雷，更宠姐姐。在天雷和姐姐吵架时，奶奶总是护着姐姐。
天雷转头望向另一个拥挤而又闹哄哄的角落。爸爸和其他几个大人抽着烟，翘着腿，围着一张麻将桌正打麻将，全然抖出了一副爽快劲。另一边，姑姑正在向几位妇人炫耀她新做的美甲。远远望去，姑姑的脸上写满了傲慢，笑容也肆无忌惮。
“来来来，过来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儿子，天雷。”爸爸招着手示意天雷过来，“还有那边，诺，就那两个，我的大女儿和小儿子。”爸爸又用手指了指姐姐和弟弟，正巧瞅见姐姐以泪洗面的情景，便拉了拉天雷的衣袖，趴在他耳边说：“让你姐别哭了，真怪丢人的。”爸爸颤抖的声音钻入天雷的耳朵。
“嘿，你哥呢？你妈这最后一面他都不来见见啊！”对面一个叼着烟的叔叔朝着爸爸打趣说道。
“哎，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太忙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了，快了，快了。”爸爸挤着别扭的笑容，眼中却闪着泪花。
天雷离开压抑的黑屋子，一头撞进白色。这天地广阔，白得纯洁，白得善良。
大雪不知疲惫地下着，屋内的人们也不知疲惫地嬉闹着，直到傍晚，爸爸和姑姑才陆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突然的寂静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天雷再次进屋，看到的是跪在地上的爸爸和蹲坐在角落的姑姑，他们的目光都直愣愣地投向奶奶的遗照。或许是他进门的动静太大，爸爸和姑姑受惊似地从地上弹起，装作若无其事地抹去脸颊的水渍。
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有人推开了门——是大伯。他就是爸爸和姑姑的哥哥，他是奶奶的长子。
好像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定格了，外面的大雪不再纷纷，烛光不再摇摆，三个人六目相对。
“妈，我来晚了。”一声嚎叫，继而扑向了棺木。
爸爸和姑姑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大伯。天雷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三个成年人在一个小屋子里，在自己的妈妈面前，哭得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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