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遍了这几条街,也没能买一对“福”。昏月攀上了枝头,那永不熄灭的旭日却走下山去,准备把它温暖的光辉给予他人——唯独不是我,就像这失去了的“福”,它给别人送福气去了,唯独漏了我家。
我放弃了买“福”的想法,在各家店里搜罗着其他年货,它们朝我伸开双臂,我的衣衫摩擦间,擦出了年味。而这昏昏沉沉的醉月藏入了雨幕,沾湿了我怀中的春联,我藏着、躲着、避着、跑着,像是被惹急了的麻雀,横冲直撞地溜回了车里。“买好了?”爸爸从驾驶座上偏过头。我轻声应答:“嗯,但是没能买到福字……”但话却在喉头噎住了,如果不是我下午看了牙医,或许是能赶上的。车里开了暖空调,而我仿佛被困在了一团湿软的棉花里,闷气不知往哪撒,脚底也飘飘然,倒是脑袋沉闷得很——晕车了。
实在倒霉,先是买不到“福”,又是下雨打湿了春联,现在又晕车了!没成想,不顺远不止如此。当我把果蔬交给妈妈时,刺目灯光下的苹果已经被磕破了皮,芹菜的茎叶上有好几处擦伤,一筐橘子也有几个被挤得流出粘腻的汁水,它们都软巴巴的,没有精神,露出了脆弱的伤口,纷纷垂下了脑袋,连色泽都暗淡了不少。厨房太暖太潮湿,呛人的蒸汽推搡着、鞭笞着、撺掇着,将我赶了出来。我主动去帮爸爸扶梯子,他宽厚的掌纹将细胞粘结为陆地,梯子晃晃悠悠,发出吱嘎吱嘎的轻哼,和着我心中新年的乐曲。火红的春联盛满了眼底,新年的暖意好似藤蔓般爬上臂膀,一点一滴的渗进了心坎里,滴答,滴答,谱写出温暖的舞曲。
贴好了春联,爸爸挑出了几个摔坏的橘子,我忙拾出几个好的递给他:“爸,那几个都摔烂了,这几个好些。”他摇摇头,将赤红的橘子皮剥开,本就脆弱的果肉溅开汁液,摘掉了几瓣软烂的,他把剩余的橘子放入口中。“就算表面稍微有些烂,但是味道却很甜。”他这样说。我仿佛含了块蜜糖,心里甜滋滋的,手上削苹果的动作愈加轻快。没想到这磕破了皮的苹果,入口也是这般清脆香甜。
我突然发现,就算雨水打湿了春联,但它依然把家装饰的喜气洋洋。就算路途坎坷磕破了水果,但我和家人们都尝到了新年的味道。就算没能买到“福”字,但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身边。
好像和家人在一起,所有的不顺都会化作幸运,所有的难过都能化作乐趣。他们是夜半的露水,忙于面对严寒的松针,却又急于向我吐露那皎洁的月光,他们在狂风中如宿酲般起舞,又在静谧中嘤咛爱的乐曲。你看——生活的乐趣总在于与家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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