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老屋厨房外墙上头的巨型排气扇打开,我们便知道肯定是逢节过年了。因为平日中厨房里的小打小闹是用不着那玩意儿的。
吆喝声,切菜声,油在锅中的尖叫声交织出了年际应当有的交响乐。当然我从来都是一个听众,这自然有些索然。
“走,走,走,大家一起去帮忙磨米浆!”母亲在屋里招呼着。一直听闻村头有一台石磨,算得上一件老古董了,却从未见过它的真面目,自然来了兴趣。
走在路上见母亲和外婆提着已浸泡了一夜的辣椒米粒,我有些疑惑便问母亲这米浆磨好后有何用处。“这用处可就大了,我们过年时吃的米羹的灵魂便是这磨出的米浆。”我一听,更加兴奋了,外婆家的米羹向来是顶美味的。
从巷子口转过第二个弯,一口不大不小的石磨隐在一颗老槐树下,甚至有些不起眼——时光赋予了他一种独有的深沉,但却没有深沉到孤寂的地步。我抚摸着石磨带有晨露的粗犷纹理。难以想象,绝妙的美味正由它所奠造。
外婆打开泡好的配料,鲜红色的朝天椒伴着已泛出些红色的蒜泥,米粒已被水泡的肿肿,藏于椒蒜之间,也红着脸。一股诱人的香辣味涌入鼻腔,连舌根都微微发麻。
外婆娴熟地推起石磨,木把手与石缝间摩擦出吱吱的响声,很悠远。母亲用勺子盛出配料,配合着外婆的每一次转动,往石磨的口子中倾倒,两人动作不紧不慢,如二人转一般熟练默契。
石磨转动了好一会儿却仍不见米浆的身影,我有些焦急。外婆边控制力度边语重心长地说:“别急嘛,这磨米浆,一开始必须得慢慢细磨,出来的米浆才会入味。”话音尚未落,橙黄色的米浆顺着石磨岁月的纹理缓缓渗出,似一层水帘。各色食材的味道在此刻真正交融在了一起。说实话,我已经无比期待今年的米羹出炉了。
厨房中的排气扇再次被打开,却仍旧掩盖不住米羹在沸腾过程中飘出的烟火味。我甚至有些怜惜这馥郁的香就这样被放走了。灶中的柴火劈啪作响,大锅里的米羹也在锅中叹着气,香气越发的诱人了。
终于——锅盖被揭开,琥珀色的稠羹像一块融化的蜜蜡,而飘在蜜蜡上的雪花就是那白豆腐了。油,亮,浓。这是一锅完美的米羹。此刻,屋外的阳光斜洒进来,眼前的米羹翻出了晶莹的颜色。不知是阳光透了米羹还是米羹引了阳光,我默默咽下口水。外婆见我这副馋样,便为我盛上一碗提前的米羹。照旧这是应到年夜饭上才可以吃到的。轻轻搅动瓷勺儿,猪肠,白豆腐,豇豆干被翻起。那鲜香在我的眼镜片上结成了一片云。而最妙的还轮不上这个呢,那是哪个?你看那白瓷碗,白瓷勺儿本就衬了那碗米羹痒痒的好看,而勺碗撞出的叮当脆响更是绝妙的音乐。
不禁庆幸,我是第一个品尝到这味道的人。伴随着热辣的米羹下肚,我感到了冬日的暖意,体会到了年味的丰富,更品味到了外婆与亲人们爱意的包容。
米羹的味道渐渐散向四面八方,而那爱意竟正是从四面八方直奔我心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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