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鲜艳无比的长裙,画着浓浓的妆,脸涂得煞白,仿佛随时一笑,粉都会掉下来。嘴唇却红得发亮,仿佛一面大白墙上的大红门,这就是阿婆舞蹈队里的朱奶奶给我的第一印象。朱奶奶爱打扮,爱出风头。
那时阿婆她们经常演出,朱奶奶总是站在第一个,嘴巴上扬,像标准的三分微笑,可是那张大红唇却笑得让我毛骨悚然,在电梯里相遇时,她总是笑问我她们跳得美不美,我没有掩饰地张口回答道:“不太美。”阿婆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把我拉到一边,赔礼道歉道:“我家孙子不会欣赏,对不起啊!”朱奶奶笑眯眯地说:“孩子嘛,当然欣赏不来我们老年人的东西,不怪,不怪!我们跳得挺精神的。”朱奶奶总自我感觉很好。
我尤其不喜欢朱奶奶主持的样子,上台前,她边拿化妆品补妆边对着台词,嘴巴已经涂得很红了却还在不停用鲜艳的口红上色,直到镜子里出现一扇油亮的“大红门”方才罢休,她喜欢对着我们笑,可我看了那张红唇,觉得有点害怕。
近来随着疫情的侵袭,阿婆她们的舞蹈队基本处于歇业状态,我见朱奶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了。直到那天早晨。
雨水淅淅沥沥,天阴沉着脸,似乎随时都要震怒,小区里的一处大喇叭不停地响着:“快来做核酸啦!”核酸的队伍排得很长,有的地方挨得很紧密。“不是要间隔1米吗?”我心想,“怎么也没人管管?”这时,有一个瘦高戴着红袖章的志愿者走了过来,手提一个扩音器,机器里传出“请间隔一米,保持距离”的声音,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不就是朱奶奶嘛!她穿着志愿者的红马甲,依旧鲜艳的长裙却配了一双运动鞋,她不停地提醒着排队的人要保持距离,头上戴着的透明面罩蒙上了水珠和哈气,完全看不到以往那白白的脸和红红的唇,有人排队排得焦躁且疲惫,不免抱怨几句,朱奶奶不但没有责备,反而安慰他们:“前面很快的,一会儿就轮到了!”她的大喇叭更加幽默地为她助威:“被窝很温暖,绿码更可爱,起床做核酸喽!”我看到她不停地走动维持秩序,有时手扶一下后腰,有时略倾一下身子,扶一下边上的柱子,难道她的腰又不舒服了吗?朱奶奶有腰间盘突出的毛病,一直在求医问药,我听阿婆说起过,核算检测工作,排队的我们排一会都觉得疲惫,更何况作为志愿者的她上了岁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想必更加疲惫呀,雨渐渐小了,风也没有那么冷了,穿着红马甲的朱奶奶还在队伍旁不停地维持着秩序,分发检测小票,我突然觉得,不那么挺拔的朱奶奶是队伍里最美的风景。如果下次她再用那张大红唇问我她们美不美,我一定会大声回答:“美!”谁也不能否认,这抹红就是我们小区里最靓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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