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天最是捉摸不透的。
碎雨入了江南。这场雨是绵延的,细腻的。在我享受江南的微雨时,阴云酝酿出沉闷的雷声,随即,雨倾盆泻下。我只能在人挤人的小巷子里避雨。在嘈杂的人群中,我发现了一家青瓷店静立于浮世中。
我被店里的古朴吸引住了。一街的鼎沸中,它如一座小岛,安静得不像话。
初觉新奇,我冒雨进了这家店。抬脚轻轻迈过门前的高槛,迎面的是清新的绿植,古琴声如溪水,流泻入耳。我俯下身子,去仔细欣赏每一个青瓷作品。转了一圈,竟被一只碗所吸引。碗是青色的。似翡翠,如青梅,苍翠欲滴。碗上浮着淡白色的纹样。那抹白,胜雪似玉。这碗,是温润的。白与青相互交映,美得恰到好处。
我好奇碗的制作者,便四处观望,在一个角落看见一位老者,年已七旬。他身着藏青色衬衫衣服的颜色与店里的青瓷相呼应,腰围褐色皮围裙,围裙很脏,上面蹭到了泥料,应该是刚完成一件作品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吧。他安坐于角落,一头白发宛如银丝,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老者注意到了我,连忙上前询问:“姑娘,想买什么?”
“不,没有。随便看看。”我害怕他给我推销,便回绝了他。他沉默了一下,接下来的回答让我吃惊。
“是想了解这些作品吗?快请坐,快请坐。”他的语言中充满了兴奋与惊喜。“我向你好好介绍。现在这些人啊,很少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这欣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惋惜与哀愁。他每天都要做像揉泥、拉坯、印坯、利坯、上釉、画坯、烧窑、开窑这样的过程等等。复低头,再做。寒来暑往,这样的动作,他不厌其烦地做,一做就是几十年。他一生都与青瓷相伴,年轻时学这门手艺是为了谋生,现在年纪大了也就只剩下传承了。我才知道他不是一位真正的店主,他是一位手艺人。是一位匠人。
制作好的青瓷器光滑而明亮,我抚过那纹路,似时间的年轮,带来了温暖与生机。
店中的每一件精美的作品,都源于他那双沾满泥浆,起满老茧的手。我不禁赞叹这位老先生。再次看向店中的瓷器,看到的不仅是精湛的手艺,更是对中华文化的传承和一片匠心。店中的瓷器仿佛都活了。它们拥有了各自独特的神态,向我展示属于它们的美和它们独有的故事。老者在我身旁认真地讲解。从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他对年轻时决定学这门手艺的幸运,对学艺时的回味和对每件作品的热爱。我看的入迷,也听的入迷。
雨渐渐停了。阳光碎成了一地光电,斑驳在树荫下。我买下了那只心仪的碗。这只碗,属于他的传承,属于中华文化的传承,在阳光的照耀下,碗更加闪耀。它照射出老者的匠心,更照射出老者的初心,也照进了我的心。
卅载光阴弹指过,未应磨染是初心。那一片匠心在时光中岿然不动,铸造着时代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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