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小时候折的那只千纸鹤,我满怀着欣喜,好奇和一丝期待小心翼翼地拆开,猛地窥见了过去。
在太姥姥去世后,受到某种触发,我开始在家里翻找我小时候的东西。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从角角落落里翻出来的大多是旧书,玩具和作业。在翻看之前写过的作文时,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折过一只千纸鹤,而在那只千纸鹤上,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写过某些东西。
好奇心和怀旧心驱使着我到处寻找着它的痕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一个酒红色的鞋盒里,我看见了几本书,一本画册,几张纸和一些我曾经很珍视的小玩意。其中,就包括一只大得过分,写满了字的千纸鹤。
我沿着折痕打开它,在看见那些话时,一些似乎早已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
“1。最喜欢的人是爷爷奶奶。”
年幼的我认真地在光滑的白纸上写下了这么一行字,那过于严肃庄重的神情赋予这幼稚的行为本身一种莫名的滑稽感,在思考了很久之后,我又写下了第二行字。
“2。改掉拖延症,还有不要总是很脏,不要打架。”
在双手的指引下,那些当时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想法全部倾泻于纸上。我的烦恼,我的目标,我的思考,我的期望,我所恐惧的,所担忧的,所讨厌的,所喜爱的……它们甚至没有什么必要的逻辑,只是写下来,仿佛说出来就是一切,写下来就是所有。仿佛只要记录下我的脑海里的所有,我的存在就留下了痕迹。
我一行行地看着,又把它翻到了背面,那一瞬间,我的目光凝固了。
上面写满了名字,无数个名字,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都有我的批注,两三个词语,标明了他们的身份和我对他们的看法。那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看见了那些我曾用心在意过,如今却已经几乎完全忘记的人,他们匆匆而过,我在人群中按下了快门,却无法阻止他们远去的痕迹,其中就有我的太姥姥,那个爱笑,耳朵不怎么好使的老人……
我有些生疏地重新折好了千纸鹤,没有把它放回盒子,而是拿着它站了起来。
再见,也是再见。重逢,即是告别。我默然抚摸着那只陈旧的千纸鹤。我走了很远,把它埋在我太姥姥坟前的土里,既幼稚,又庄重。它既是我童年的坟墓,也是我人生路上的里程碑。
我对着太姥姥的坟拜了拜,像是和她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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