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者，无根之物也。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尘嚣未染，又纠葛不清，所有的纷飞与沉寂，相逢与离别，都在这个字里了。
又是一年将尽，年迈的挂钟拖着不甚沉重的脚步声，在荒芜的黑暗中，缓缓前进。
我怔愣了一两秒，视线还未恢复，喧杂的人语先一步入耳，电视里放的春晚早已接近尾声，竟已这么晚了。
我揉了揉眼，缓缓坐起身，潜藏的阴影，像苏醒的怪兽，将我围在其中，只有电视上，一两簇遥远又虚幻的灯光，虚虚地环抱着我。
今天是辛丑年的最后一天，同样，几分钟后就会成为壬寅年的第一天。仍记得饭桌上，年年到齐的圆桌，突兀地那个缺角。他明明答应的，做完那个单元的核酸就回来，回来陪我过年。
我静默了一会儿，极大的委屈过后，是没由来的疲惫。窗外不知何时，悄悄地飘起了小雪，二三落雪润南枝，万千灯火寂无言，缥缈的让人看不到尽头。
接近零点，原本拖沓的钟声，仿佛大限将至的老者，徒劳地想留住些什么，声音越发急促。不知是哪家心急孩子的爆竹，不慎擦着了火，刷的划开了沉寂已久的夜色，我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食言了。
须臾，辛丑年的最后一声钟鸣落幕，水波般的微鸣，还未在这崭新的夜空中荡漾开，随着“啪嗒”一声轻响，门，开了。
刹那间，无数蜂拥而至的烟火点燃了苍穹，夜色深处，每一片雪花，都在反射着彩色的余光，恍惚间，竟有种阳春三月已至，杨花无数盈天之感。
最重要的是，我借着这，从玩闹孩子那偷来的火光，在那漫天飞雪的尽头，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他。
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脸庞上，夹杂着浓浓的歉意，外边逐渐变大的雪花，落了一两点在他肩头。就像每个积雪化尽的春天，他这般匆匆的推开门。飞雪未尽心已暖，柳絮纷纷头又白。
爆竹声还在继续，新岁在他的身后，扯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
年夜的深处，是一场在泱泱浮世中，奔波已久的回归，是一棵在袅袅红尘中，驻守多年的大树。于是在这万千飞絮地守护下，新年依旧。
我也笑了，轻声道：“爸，新年好。”
那晚，夜河流灯，魂归故里，是往昔岁月的终结，亦是璀璨新篇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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