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春节总归还是不一样的。比不上过去热闹浩荡的长队,但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的样子比起霓虹灯来是另一种美,一声声响彻天际,烁如银河,勾起了藏在心底的乡愁与思念。
除夕那几天,鞭炮是最有效的闹钟。一声起,四处便都响起来了,由近及远,由远及近。连串的鞭炮声像是几户人家之间的拜年声,交谈声,和睦而喜悦,跨越了因疫情而阻隔的距离。
但平时的生活鲜有远亲来访,或许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见上一面,熟悉而陌生。当一些面孔突然就出现时,找寻一个适当的话题就像一个从没做过饭的人要独自备一桌年夜饭,总是手忙脚乱。这时候舅妈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去钓鱼,瞬间就懵了,两种尴尬的处境必须立刻选一个:大家都在看着我,手机上的通话时间也在不停增加——两边都不熟,但是起码钓鱼不用坐在一块,相当于不用找话题了。抱着紧急状态下随便找的理由和自我安慰,我忐忑地坐上了开往小溪的车。
五分钟的车程实在有点短,根本没想好那些长辈来来往往话语之间的答案。沉默的下车,拿东西,从路面上走到堤岸边。拿着塑料凳走到河岸的最右边,默默放好坐下,估计是在这儿看一下午小溪吧,我暗暗想着,又突然后悔没有留在家里,毕竟亲戚吃完饭也走了,还是有一个下午可以做自己的事。站起来四处看看,瞥见两个表哥旋好鱼竿,又去拌饵料;没有水就从小溪里舀一点,饵料和带来的酒糯米打窝用完了就拿个锄头到小土丘那儿挖点蚯蚓,看起来随意又有趣。“这个今天就归你了,”我正发着呆,冷不丁听到说话声吓得一抖,看见伸过来的鱼竿连忙摆手:“我我我我我不会啊,我看看就……”“没事你拿着,我们鱼也不一定钓的到。”接过鱼竿又是一阵尴尬,表哥就好心帮忙甩了钓钩出去,让我看着浮标,要是沉下去了拉杆就行,然后就把鱼竿放在了地上,回头处理自己的去了。我坐下来,看看地上的鱼竿,看看远处静止在水面上的浮标,看看远处游着的一群水鸭,又发起了呆。
最终的结果真印证了那句话:什么都没钓到。期间拉过几次线,却发现鱼钩上的蚯蚓连咬过的痕迹都没有,开玩笑说饵料引来的鱼全被鸭子游过来吃掉了,给它们准备了一顿下午茶。看起来白白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却是放松身心,融入自然的大好机会:轻风,溪水,泥土,水鸭,这一切让我暂时跳脱出纠结的人际交往,不咸不淡搭上几句话,恰到好处的距离,划定了舒适圈用来毫无顾忌地想些什么,用来理理为什么自己会害怕人群。
富有想象力的大脑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别人说话内容,表情和动作这几样事物背后的联系和内涵,哪怕这个内涵并不是真实的,但它是我理解别人的方式。因此我不停的在担心自己说话做事不够完美和全面,次数多了,就逐渐不愿说话了。母亲说我这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制定那些过高的目标没有意义,我们规避不掉所有风险和错误。就像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生活,不知道亲戚们的真实想法,和那条不知道有没有被鸭子吃掉的鱼,反正没钓到它就是了。
“为江上之清风,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看看脚边的野雏菊吧,它不一定想象出的花更美,但至少不会惹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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