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将尽夜——”
我的心早已随着漫漫铁轨,蜿蜒颠簸至我的故乡。长夜无声,撩拨着游子的心。我的愁思,随疫情的封锁而渐浓。远行的票早已售尽,只得将一份落寞埋入清冷夜色。夜色寂寥,是象牙色清冷的惨白。
外卖总有人点,且一直,总有人送。我半信半疑地下单,果不其然,在门边准点响起了铃声,骑手矗立在漠漠夜色中,制服鲜艳,双手有力。已近小年,零星的星光却显得有些亮眼。是不归家的骑士呵……我在浓浓的夜幕中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轮廓被路灯照得真切,如月般的透亮。长路漫漫,他的身影在夜色中被浅浅吞噬,见坦途,不骄,不躁;遇歧路,迎风,踏雨。
闲步街旁,这个年似乎不如往年,空气中透着散慢的调儿。街道依旧灯火通明,交通灯明明灭灭,车却并不多,偶有三五辆,向某处奔赴着。伫立街头,望车子倏忽而逝,想象路的尽头,便是一树花开,不觉惘然,怅然。
仰头,果真有阑珊灯火从窗户的四方玻璃映出,暖色灯光和阵阵嬉笑依稀可辨,一个身影,从厨房的氤氲水汽中款款走出来。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八方来客,不过一屋故乡情味。车流依旧,或是补全,或是割去了团圆的缥缈缺口。
小区志愿者的红衣格外瑰丽,他抬手示意一侧的机器,我按指示上前测量体温,他眉眼弯弯笑了,挥手道别,蓦然回首,保安亭中的人影依旧,暗黑的帽檐在明净的窗口化作剪影,宛若月中桂影。
虚无月影之下,形影成双。小区里人影稀少,但确是有的,路灯的光影在斑驳的石板路上点连成串,赶路人匆匆而过,一张张脸,或大喜,或浅笑。封了城,但封不住爱啊。
月阴之际,一切溶于深朱色的夜空,旖旎而轻淡。小城若醒若梦,惊惶和祈愿重重叠叠。不再唾弃人山人海——那才是印象中国泰民安的模样。
新闻里的抗疫战士,连眸子都闪烁月的柔情。那弯干净如雪的月,每当人们陷入黑暗,就化为点亮世界的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零碎在他们耳畔,高挂的红灯笼晕染在他们身后。团圆的烟火气,袅袅萦绕人间,最为俗气也最暖人心,却吝啬地从他们的身旁溜走,无人发现,无人知晓。褪去了烟火气,褪不去人心温暖。
阴晴相适,盈亏相继。一缕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窗台上,窗台宛若银镀。且让漂泊的游子,酌一壶月光,与故乡对饮。新月明暗交织,衣绦随风飞扬,彳亍其间,回首,光明遍地;昂首,星光满天。
杭州城里的新月呵,在我用脚步丈量不尽的惆怅里,在中国人的心里、梦里、爱里,在春节日渐生长的光阴里,化作填补缺憾的最后一丝光。
“万里无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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