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回到了阔别多年的雪乡。
自从我记事起,记忆中的故乡就被细雪与海风所包裹,我们之间,从来就隔着一层朦胧。
故乡并不常下雪,但每次归去,印象中都颇为寒冷,不曾有人在外走动。因为疫情,我已有一年未归乡。久违地站在入乡的桥头,看着天上熙攘的云层,再看看故乡的一房、一树、一水,似乎亘古来从未变过。
但当我迈过人影疏落的石板桥后,却是发觉了不同与以前的变化——临近村的桥头,一个老奶奶推着车,默默地坐在一旁,车上蒸腾的热气下,不知卖的是什么吃食。待到走进后,才明白车上是一炉松花蛋。
我愕然。恰值春节,这老人家却没有在家享受团圆,多少使人唏嘘。我向前迈上一步,本着让她早些收摊的心思,买下最后两个蛋。
翌日,天上飘下洁白的细雪,我执着伞,缓缓迈过石桥。谁知,除夕夜,家家户户早已安享团栾之乐,她却依旧坚持在此,也不知是有什么执念。莫非是子女不愿回家?我心中肆意臆想,最后不禁腹诽起那些“不知孝顺”的子孙。
第三日,大年初一,我去走访邻村亲戚是,不料天降大雪,我顶着伞,在风雪中艰难前行。门户上桃符的热红为冰雪的皎白所束缚,鞭炮声被满天霜雪所压制,再无新年喜庆。
我在积雪中竭力踏着,总算是见到了入村的石桥。我刚步入桥中,那位卖松花蛋的婆婆,略带欣喜地望向我,但旋即又俯下身去。
“她……还没回家么。”我心中杂糅经日的错愕、遗憾与悲凉,在这漫天风雪的冬日,终是按捺不住,随风霜翻涌,喷薄而出,化作深深地不解,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她没有说话,熟练地包起两个热腾的松花蛋,将剩下的拾起,收在保温炉里。她将包裹严实的递给我:“趁热吃吧,这是最后两个了,剩下的……我还要留给女儿……”
“可她……也许不会回来了。”也是,除夕尚且未归,之后还会回来吗?
“不,她说过的……说过的,等疫情结束,她一定回来。我要……在这等着她。”她沧桑的嗓音中夹杂这冰雪的呼啸,却是那么掷地有声。
“她是……什么人。”一时我竟有几分呆滞,不觉发问。
“她啊,只是一个护士,杭州疫情爆发的时候,她说……她要走。于是我们约好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她,等她回来……再一起过年。”婆婆眼睛微弯,带着笑意说到。
我痴痴地望着手中的两个蛋,它缓缓上升的热气,竟是这大雪中唯一与之对抗的力量。
但当我抬头望去,远处无数炊烟向上蜿蜒而去,汇集成一股热浪,融化这冰雪绝境。
今日,大年初一,万家团圆。
我看向脚下浮着冰棱的溪流,它好似忘川般,无情地隔绝了两岸间的生气,唯一的希望便仅是那一座石桥。它连接满布荆棘的彼岸与充斥欢腾的此岸,必有一日,有一位英雄会破开层层荆棘,披着由人们的感激与爱戴织就的华裳,归来到团圆的此间。
因为在桥的另一头,有一个身影永远在守望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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