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春节,当时45岁的他依旧在破旧的茅草房中度过。
没有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只有无边清冷的黑暗逐渐吞噬了他与妻子一年中最后一天的茫然与叹息。没有“星如雨”的华灯璀璨,只有一盏昏黄朦胧的灯与黑夜搏斗。没有欢笑与乐趣,只有生活给予的沉重的压抑。深冬的风从茅屋的缝隙中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到处乱转,如刀子般刮在脸上,连空气都仿佛冻成冰刀。桌上被冷风掠过的几碟菜,显得更加干瘪孤凉。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浑浊的土烧,仿佛有一条阴冷的蛇从咽喉流经食管一直到肚里,慢慢的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身体中燃烧,想用猖獗的火焰将他焚烧殆尽,烧得他满脸通红,烧得他眼睛生疼。然而灯光和酒的灼烧无力给予他一丝温暖,他全身都在颤抖。他冰冷的手抚上额头,揉搓着发麻的前额,一根白发落在酒碗旁,他紧紧的用痛红的眼睛盯着,终是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他把那根白发抹到地上……
2022年的春节,灯火璀璨。
85岁的他已儿孙满堂,在装饰华丽的新农村宅子里,他同他的儿孙们共度这个春节。屋里温度适宜的空调吹着,轻抚着每一个人,纵使屋外狂风怒号,屋内仍柔和而温暖如春。灯光如炽,上空悬下来的长长水晶灯使整间屋流光溢彩。灯光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欢跃、跳舞,它们在人群中穿梭,调皮地往每个人的身上蹭,给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它们甚至钻进了人们的眼睛里……
电视里正放着小品,看到好笑处,他咧嘴同儿孙一起笑了起来。儿子为他倒酒,随着清冽的酒倒入白瓷酒杯,酒的醇香便弥漫在空气中。他轻轻地抿了一口,随即笑着夸赞道:“这酒是好酒,不灼人,土烧可真比不了啊。”抿下的那口酒很快蹓跶到全身,他用一只手摸了摸头顶,竟然感觉连头发丝也充满暖意,满手的温暖。他环视着每一张笑脸,“当年啊,我们过春节,除了比平时多了一道荤菜,窗户上多了几张用米粒捏上的窗花,便与平时的苦日子没有一点不同。我是从没想到现在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我这辈子心满意足了。”随后,他站起身,举着酒杯,挂着满溢的笑意道“祝我们一家,美满和睦,日子越过越好!”他脸上的每一条沟壑仿佛也开出了花。每个人都用酒杯敲着桌子,一齐道:“新春快乐!”外面的寒风停止了叫嚣,仿佛被屋内的笑声和祝福声吓得蔫了下来。灯光倒映到酒杯里,随着酒杯的碰撞,酒面漾起了波纹,漾到每个人的心底。
窗外,黑夜已被灯光点亮,宛如白昼。一栋栋高楼的窗户里,都有灯光在闪烁,折射出幸福温暖的光芒。“砰!”烟花在空中绽放,流落下的星火若柳树下垂的枝条,同着午夜的钟声弥撒在空中。他举着酒杯,同新的一年,新的时代碰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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