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我在黑暗中惊醒，睁开眼，照亮这个单元。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是个男孩，握着他的跳绳，与他妈妈一起走到我的身下。他妈妈端着手机，刷着朋友圈，其中尽是各种拜年的祝福。我默默羡慕春节的热闹和睦，又感叹人与人之间距离的疏远——尤其这疫情当下，我已经几年来没有见到过来走亲访友的人了。
“哒，哒，哒……”跳绳拍打着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为单元门外雨雪的舞蹈来配乐。我已很久没有见到雪里的杭州城，大概人们都和我一样对这洁白的世界感到惊喜吧。清脆的“哒哒”声还在继续，在楼道里回响，显得空灵而深邃。
“加油，还剩10秒了！”端着手机录像的妈妈说。
突然，跳绳的“哒哒”声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门铃声。男孩想继续跳完这十秒，可铃声却从未断绝，仿佛在催着男孩快点开门。终于，他放下手里的跳绳，往门外看去。我努力发着光，照亮门外的人。“噢，又是一个外卖小哥。”我心里想，“这都已经春节了，他们竟然还不休息吗？”
门开了。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面说着“谢谢啊，谢谢”，一面直跑向电梯。他的衣服已经被雨点烙上了斑驳的痕迹，背后留着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手里的袋子上挂满了细碎的水珠。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电梯门已经关上，只看见电梯上的数字从“1”变成了“5”，半分钟后，又从“5”变成了“1”。
“春节了，还要送外卖呀。”妈妈笑着说。
外卖小哥也勉强地笑笑：“没办法，今年回不去，只能趁这几天多赚点钱咯。”说着，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滴。我终于能看清他的脸了——一张年轻且疲惫的脸，帽檐下压着几缕被浸湿的头发。我努力点亮自己，尽量给他带来一丝家的温暖。妈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递给他。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草草擦了下自己的脸。
“真的谢谢啊。”他温暖地笑了。说罢，他又跑进雨雪中跨上他的电瓶车，准备骑向下一家的方向。
我看着地上留下的水脚印，在我的照耀下无力地闪着光。我对雨雪天的好感顿时降低了不少。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我发出的光无法找到他的身上。这时，男孩突然冲出门外——
“新——年——快——乐——！”
远方没有回应，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黑暗中留存的灯火。但我相信，他是一定听到了吧。
“哒，哒，哒……”跳绳的声音再次在楼道里回响。我默默注视着男孩，默默地发着光，默默地，成为万家灯火的一部分。
跳绳声停下了。孩子与妈妈走向了电梯。我知道，我该睡觉了。
这一晚，我在温暖中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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