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傍晚,太阳在天空与农历旧年依依作别,家里开始忙活起来。爸爸和我在贴春联,妈妈整理收拾餐桌,外公外婆在厨房里忙着今天的重头戏,准备年夜饭。
听,厨房里的各种声音。叮叮当当的碗碟碰撞的声音,咣咣咣咣的外婆手滑铁锅盖砸在锅上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外公大手抓大把筷子的声音,和着楼下偶尔的清脆的摔炮的声音,奏响了除夕夜万众一心的协奏曲。
作为祖籍温州的人家,过年的餐桌是少不了家烧黄鱼的,也是取“年年有余”的意思。只见外婆拉开冰箱门,抱出一条黄鱼,在流水下宰杀、清洗。外婆嘴角微微上扬,动作娴熟,去鳞片,去内脏,麻利地在鱼身上斜斜划拉几刀。这划拉的几刀,看似随意,实则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停顿,细细观察,刀刀深浅大小一致,有如金庸笔下令狐冲舞剑般一气呵成。
外婆笑笑对我说:“你去剥点蒜,切点姜葱吧!”外婆将处理好的黄鱼抹上少许盐和料酒,加上我手忙脚乱准备好的葱姜蒜,一起腌制,外婆说:“别小看你的调料哦,可以去腥,提鲜呢!”我有些得意,今年的年夜饭看来也将有我的功劳。
腌制了大概15分钟,鱼身沥水,加少许面粉,起油锅,加热,外婆利落地把鱼滑入锅中。鱼身煎到两边金黄,出锅备用。一边用料酒、老抽、醋、糖、蚝油调好酱汁,一边另起油锅,放入少许辣椒、葱姜炝香,倒入调好的酱汁,加入水,大火烧开,放入煎好的鱼,中火烹煮。
一时间,几种激烈的香气在鼻腔中一争高下,菜籽油的清香,香辛辅料溶于油后略带侵略性的香味,糖和醋交织一起的香甜,鱼片炸熟的焦香,紧随其后的大量蛋白质的分解后的诱人滋味。
烧制的过程中,要用勺将汤汁浇到鱼上,反复几次,出锅摆盘。外婆将鱼头置于事先准备好的大圆盘子的中间,鱼身围绕鱼头摆放,形成一种鱼弓身跃起的样子,再淋上金黄的汤汁,放上几片翠绿的香菜叶。外公大笑:“祝我们大家来年都要锦鲤附身,鱼跃龙门呀!”
我用手指蘸了一下汤,放入嘴里,咸、甜、酸、鲜,此刻,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我家五口人,祖籍温州,年夜饭除了这温州烹制之法的家烧黄鱼,还有具有温州地方特色的血蛤,酱油肉,鸭舌,番薯粉丝,等等。外公外婆说,传统的温州年夜饭,讲究更多,比如品种上,一定要十冷盘加上十热菜,寓意着“十全十美”。现在,我们举家在杭州生活多年,一方面我们尽量保持着家乡的风俗,一方面,杭州的风味也会慢慢影响着我们的餐桌,酱鸭、白斩鸡这些杭州传统菜也会出现在我们的菜单上。有些年份,年夜饭的这道“年年有余”也会变成清蒸鲈鱼、西湖醋鱼等。杭州作为一个包容的、创新的城市,用她的魅力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来此定居。
窗外,夜色浓重,楼下花园里孩子们传来了嬉闹之声;屋内,餐桌旁,家人们放开话匣,畅谈这一年的生活。我爱我的年,我爱我的家,我爱我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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