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车窗前,眼里满是昏黄,细数着一盏盏流动的路灯,脑袋愈发昏沉,只愿梦里归家的迫切不要追得过紧了些。
在春节时回老家是母亲盼望了很久很久的念想,她总是念叨外婆年纪大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劝她别再守着那几块地,好好休息休息。要带着我和弟弟去坟上祭拜,看一看,念一念,愿新的一年平平安安……说得多了,关于老家的记忆也都涌上了心头,和姐姐一起躺在硬硬的竹席上,盯着陈旧的天花板,听着嘎吱作响的风扇声和窗外小虫的细语,或是坐在外婆的电瓶车后座,有惬意的晚风拂过脸颊,有小镇独有的热闹与人声。除夕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筹光交错间,端着已经笑僵的脸,含糊感谢着不知道该叫什么的长辈,推辞着便把红包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只是所有的期待在疫情前化为了虚无,母亲嘴上说着一家四口留杭过年也热闹,只是在她怔怔望向窗外时仍可窥出几分失落,但这一切反倒激起她要好好装扮家里的决心,让家中年味不减。买来春联和窗花,颇有些炫耀地说,这可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和普通的不一样。纵使我并未看出什么不同,却也只能应和着,在她的指挥下将春联和窗花好好安置。楼上楼下地忙碌,把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临近傍晚的时候,父母在厨房严阵以待,誓要把这顿年夜饭做得色香味俱全,尘封多年的烤箱再次派上用场,父亲打起十二分精神,烤着羊排,母亲不知从哪看到的教程,花花绿绿的配菜切了一盘,美名其曰荷塘月色,还不允许别人插手。站在一旁的我只是费解,就我们一家人,不至于搞得这么花里胡哨,只是终究没有开口问询。夜色逐渐浓重,饭菜的香味飘散,吃饭了,母亲的叫喊里透着不易察觉的满意。荤素搭配,看着是我未曾想的丰盛。餐桌一头摆放着马醉木,枝上垂下特意装饰的卡片,上面有弟弟稚嫩的字体,有我的期许,有父母的祝福,暖暖的。母亲打了个视频电话,和外婆分享今年的年夜饭,外婆也将摄像头对准了桌上的饭菜,虽不精致,却是大鱼大肉一样不缺,引得我们连连惊呼,对无法回去表达了深刻的遗憾,听到我们的夸奖,外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笑着说可想我们了,这么好的饭菜,要是我们也在就好了。有弟弟会抢着吃的红烧鱼,我喜欢的排骨,母亲心心念念的酱蟹,父亲爱的海鲜。我们虽不在,却有我们爱的一切。吃过晚饭,家族群热闹的不行,长辈们的红包一个接着一个,我忙碌的领取,间隔地拍个马屁,发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还不忘嘲笑一下一直手气不佳的表姐。电视里放着的春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倒计时,忙放下手机,等待新年的来临。这一刻,我似乎理解了母亲的上心,过年就是在平凡的一天赋予它特别的意义,用仪式感来堆砌。这一年,没有团圆,但听着电话那头整点传来新年好呀的祝福中夹杂着的烟花声,恍惚间,似乎这头漆黑的天也被照亮了,呆愣愣地看着,只是眼里璀璨。
忽的,天光大亮,车停了,驶过春夏秋冬,从春天的第一抹绿开始直到冬日的最后一抹红,那归家的梦终是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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