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会是杭城街道最沉寂的一天。
一天13个确诊病例，让杭城瞬间上升为高风险地区。
街道上没有行人，空荡荡的，路边的迎春花伸着干枯枯的枝条。天地间，只有雪花融化时白糖似的声响。
今天是父亲连续加班的第三天。
踌躇了许久，终还是在睡前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父亲在那头接起了电话。
“老爸。”对面嘈杂的背景音直直穿过我的耳朵：“在干嘛呢？”
“在给核酸点帮忙，我正要去下一个点。大家都很忙，我大概回不来了。”
“那你……还回来过年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再说吧。”
“那你……加油。”
“嗯，你早点睡吧。”
次日。母亲想打电话给父亲。我阻止了：“他挺忙的，不要打扰他了。”
“那他回来吃年夜饭吗？”母亲问。
“不知道。”
事实上，当父亲沉默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然而，他却是回来了——因为护送次密接触者回富阳，被要求居家隔离。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和母亲正在亲戚家吃年夜饭。他又说年夜饭不来吃了，隔离要落实。我愣了愣，心中五味杂陈。挂了电话，大姑笑着说父亲工作辛苦，还没有加班费，真是为人民服务。听着她略带揶揄的话，我的心里突然就为父亲激起不平来了：凭什么没有回报，他还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呢？
“这是他的职责和义务所在。”母亲接上了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作为一名警察，他就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一种希望，是国家社会安定的守护力量。他的任务不仅仅是维护秩序，更是逆境中的呐喊者，带给人们安定的情绪和胜利的信心。”
我眼眶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那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母亲扼住我的话头：“他不会有事的。”
幸运的是，他确实无恙。依然是我们，依然是坐在那个位置看着春晚——似乎一如往常。
春节的早晨，全家出发去扫墓是我们家的传统——当然，这次父亲只能呆在家里等着去做核酸。
除此以外，似乎又有一些什么不再传统：比如，大家纷纷查询墓地周围的新增病例情况。
到了，照常为爷爷扫墓。墓地边的石墙上，迎春花舒展着，在阳光下探出头来。我开了视频通话，将镜头对向爷爷的墓碑，让父亲能和爷爷说些什么。
“爸爸，被隔离了，今年来云拜访您了，也算是舍小家为大家了……国家发展，孩子教育，疫情防控都别担心了。”父亲笑了起来：“都会迎来春天的。”
我拿着手机，静静的望着一旁的迎春花，眼里仿佛已经出现了金黄的小花。耳朵里听着父亲的话，心里默默的请求先祖们能护佑我们，护佑整个华夏。
三天核酸过去，父亲也得回归他的岗位。外面茫茫的下着雪，这是杭州这个冬天下过最大的一场雪。天地间飞快地蒙上一层白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我送父亲到门口，看他一步步走远，直至消失在雪中。他踏着风雪，却不会是不归人，他的背后有我，有母亲，有万家灯火，还有整个杭城的祝愿和祈福。大雪纷飞，不枉美景飞逝，闲庭信步。漫天的风雪中，却有些枝条冒出星星的希望：一朵愣头愣脑的迎春花在暖流中盛开！在这个惨白的冬季，依然有嫩黄的小花歌唱着春天；在这个沉寂的春节，依然有炽热的情怀充满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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