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2014年中国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又是一个在老家的春节,我倚在外婆的怀中,坐在沸腾着热水的饺子锅前,和往年一样看着小小的电视屏幕中播放着的春晚。
“外婆,今年是什么年啊?你有没有给我做……”外婆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儿,有些苍老的眼睛弯弯一笑,浑浊的眼球中透露出明亮而喜悦的光。外婆从茶几里抽出一只可爱的棕褐色小马布偶。这精致的模样,比前几年胡须逼真的小鼠,威风八面的公龙还气派。一年年的布偶摆满窗户,在村中小伙伴窗外踮脚偷看的惊叹声中,我得意极了。这些年年如约而至的布偶,风儿习习的小院,伴着我长大,成为了我对新年的独家记忆。
又一年我回到老家,看到小院的地上堆满布偶,诧异极了。不等我开口,外婆就解释说:“忘跟你讲了,村子里在搞复兴了,俺们也想帮帮忙,缝几个布偶,过几天就去集市上卖掉换几个钱,也捐给村干部去。”外婆边说边继续缝着布偶,眼里涌现着明亮而喜悦的热情。后来的几天,我每天都坐在外婆旁边静静看着外婆做布偶。以往印象里和蔼可爱的外婆这会沉稳专注的坐在凳子上做布偶,好似一棵老树,自如的存活在大自然中。外婆的头发已经有些白了,黑白的头发交杂在一起缠绕不清,好似千万的树枝正向四周延展着,在那些苍老的枯枝上萌生出新的枝芽;外婆的指尖紧握着针线,尽管她手背上布满了像树皮一样黝黑的沟壑,但外婆左右穿针的动作是那样的稳健与熟练,看得我目瞪口呆,赞叹不已;外婆的双脚稳若树根一般,牢牢地钉在地上,仿佛在宣示着外婆,为村庄奉献出一份力量的决心。今年外婆还是像往年一样送给我了一个布偶,可一想到今年外婆做的布偶将不是只属于我一人时,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节后的集市上,左右窗花摊、对联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红彤彤的一片。外婆刚摆上摊子,前面就挤满了穿着虎头鞋,戴着虎头帽的小孩子。人们对外婆的手艺赞叹不已,布偶很快卖光,我心中酸楚之余又为她高兴。回家的三轮车上,外婆数着兜里的钱,一脸的轻松。“好啦,把这些钱去给村干部去,俺这年纪也能出份力喽!”外婆说着,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眼睛里光芒,坚定而遥远。
今年回外婆家过春节,走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我才惊觉这与我儿时的村庄已大有不同。新电视机,柏油马路,大广场……我不再为失去属于我一人的玩偶而感到失望和酸楚——我明白了:藏在布偶里的一年又一年的传承从未消失不见,只是外婆用做的布偶,将对我独一份的爱也传到了千万家,是人在老年也为村庄的进步奉献出的一份力量。一家家一代代,多少的人在为时代进步和民族复兴献出他们自己的一份力量,多少微不足道的小小力量,正在推进着国家和社会稳步前行。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除夕……”大屏幕的电视里传来温暖明亮的声音。我又一次倚在外婆怀中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晚。春节的烟花绚烂,光影流转间照亮了窗前的一排排布偶,照亮了外婆的一丝丝银发,更照亮了大地上一代代中华儿女的前路与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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