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老家在山东,姥爷的果园是我童年的乐园,故园泥土的芬芳、花果的清香、乡音的亲切,是我童年记忆中最深的印记。
我是姥爷家中长孙,在我出生那年,姥爷特意在果园里种下一棵桃树以示庆祝,并把它做为我的生辰树。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在桃树树干上刻录一个身高线并拍一张照片,同时标注好日期。姥爷还做了一个带锁的木头盒子挂在桃树的树干上。“老姥爷过世、老房子翻新、通水通气、舅舅成家、城里买房、弟弟出生…”,从我出生以来的每一件重要事情,都记录在盒子里面的一张张纸片上。姥爷说等到哪一天他老得不能动了,就把这个盒子取下来,放在床头陪着他。
疫情之下,我却几年都回不去老家。上一次在山东老家过年还是2019年,我的生辰树也已经好几年没亲手抚摸过了,这棵生辰树承载了老家长辈们对我的成长期望,也寄托了我对他们的深深思念。我们全家去年曾经筹划过好几次回家:春假、暑假、国庆,每次都因疫情而中断。这个春节前,眼看疫情形势好转,爸妈老早就开始做规划:反复比较各种出行方式,飞机、高铁、自驾;提前做好核酸检测;早早买好各种礼品年货;但当我们正准备启程的前一天,杭州又一次爆发疫情,政府号召就地过年,那一刻我无比沮丧和失望。这个春节,我与故乡依然只能咫尺天涯、翘首相望。虽然如今的通信方式已经很便捷了,可以随时和老家的亲友视频聊天,也可以随时买到老家的各种土特产,但是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白雪覆盖的壮丽、一大家子围坐在堂屋火塘边的谈笑家常、果园树下嬉戏奔跑的无忧无虑却是身在杭州的我无法体会到的。
这几年的春节不能回去,我都会请求姥姥姥爷到果园的桃树下和我视频。今年春节依旧不例外,除夕这天中午天气晴好阳光灿烂,姥姥姥爷带着一大家子到果园和我们一家四口通过微信视频。
视频中,果园外的道路已经从黄泥土路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远处的农居房也从原来参差不齐的楼房与平房混杂,变成了清一色整齐划一的二层小楼,舅舅说这些都是新农村建设的成果。果园内的果树枝叶凋零,枝头残雪未消,我的那棵生辰树已经长到三米多高了,枝桠横生、亭亭如盖,我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它满树花开、桃果累累的模样。
过了这个春节,姥姥就七十岁了,姥姥姥爷头发已经全白了、腰背也有点佝偻起来,此刻站在桃树下越发显得有些矮小。看着视频中的姥姥姥爷,我不禁眼眶湿润、心生感慨,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我和弟弟按照山东老家的习俗,一起跪在地板上,给姥姥姥爷磕头拜年、报平安。姥爷手抚树干笑着对我说:等今年果子下来了,还是老规矩,挑最好的给你快递一箱。而我却固执的说:“今年不希望你再寄了,我暑假里一定回来亲手采摘”,姥姥姥爷于是一起开怀大笑:“我们也一定等你回来”。我们家长里短的絮叨了一个多小时,才依依不舍的结束视频。
一别经年,树长高了、我长大了、他们也变老了。挥手再见时,我默默的许下一个心愿:待到团圆那天,我们一定要到树下来再拍一张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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