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真是越陈旧越陌生。
穿梭在家乡的古巷里,望着周围新楼拔地而起,看着周围的人远走高飞。只有自己罩在新楼包裹的阴影下,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穿着花裙子,拿着风车迎风奔跑,奶奶,则在后面追。难言之隐向谁倾诉,躲匿墙角的花猫吗?可它又能懂吗?
穿过老家狭窄老旧的巷子,再往前走,绕过水田和石堆——但要忍住不捡起石头玩——便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记得小时候回老家,新年早上这总是挤满了人,市肆商埠都张罗开了,豆浆油条包子,香气扑鼻。吆喝声总是不断的,此起彼伏,好是一个闹市。“卖包子哟。”一个大叔拎起盖帘,白乎乎的热气一下子窜了出来,周围都是热的,小时候喜欢买包子,倒不是因为有多么好吃,大概是因为周围的热气可以暖暖手,包子又可以暖暖胃。蒸汽氤氲的街道,看不清人们的脸,只能隐约察觉到大家都在朴实地笑着……今年的家乡甚是现代,所有店铺都挂上了崭新的牌子,换上了闪亮炫酷的霓虹灯,闪闪发光很是吸引人。但人去哪了,
大街上没了三轮车和推车的身影,显得空旷安静。偶尔从远处驶来一辆汽车,却也只是旅途中路过买点干粮。进到小店里买零食,老板已经拉下了铁门,只有老板娘热情地接待客人,像是过一会儿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但是,老家的巷子变干净了,小时候总是被笑话的茅坑已经被拆除了,留下一摊碎木头。破烂的老石屋,已经荒废好几年了,空落落地矗着。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吧。老村焕然一新了,但却少了欢乐,荒废的石屋,很难不让人怀想它曾经的亲切,却无法直视它如今的苍老。老家,我怀念已久的老家!
老家的人啊,不一样了,陌生了。奶奶的牙已经掉得差不多,只剩下三颗孤零零地摇摇晃晃着,仿佛随时就有可能掉下。她咧开嘴向妹妹笑,问她自己还剩几颗牙。妹妹天真地看着,笑嘻嘻地喊道:“奶奶,你只有三颗牙了,好搞笑啊!”我则在一旁附和地笑着,她还小,但我却已经长大了,眼睁睁地看着奶奶对着镜子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老牙,不禁陷入了回忆……五年前的奶奶,虽然已是花甲年,却还长着一口好牙和满头乌发,经常看见她对着镜子张开嘴,又摸摸自己的头发。只觉她太自恋了,成天成天地在那自我欣赏。现在却慢慢察觉,这怎是自恋,分明就是看一眼就少一眼的告别啊。
倒是自己,越长大越陌生,小时候很放得开,在村里到处乱跑,一不留神就掉进田里。过年逢聚会从来都是吵着嚷着要父母带自己过去,到地儿了,又各桌各桌地去敬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如今安静了好多,有聚会都是父母硬拽着我过去,自己在后面丧气,恨不得过年只是自家的事情。有时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回想小时候外向的自己,“你说,我还是自己吗。”
总是拿个人主义说话,拿礼仪风俗说话,故作端庄文雅,却忘了过年真正需要的是家族的热闹。
陌生的老家,我叹惋着寻找它的真谛,那波光粼粼湖面上银斑里的秘密,老街古巷里吆喝人群的快乐,老乡故楼里欢笑人家的故事,还在继续着,陌生着,美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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