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汪曾祺先生在张家口沽源县下放劳动时,他在当地采了一朵大白蘑,并带着它回了北京,给家人炖了一锅鲜汤。孩子们兴奋、开心的不得了,一是看见了父亲,二是尝到了父亲炖的汤,三则是和父母一同喝了一锅鲜汤。而他的妻子喝着喝着,眼泪却跌进了碗里,汪曾祺问她怎么了,她一抹眼泪,低着头答:“太好喝了。”接着,她又去盛了一碗,同孩子们一同笑着喝起来。
而当时,汪曾祺家中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方板凳,墙角边只有一床根本看不出来是被子的棉絮。他在手里紧紧攥着几张钱,为孩子们添了盘盐水煮毛豆。而他的妻子施松卿守着三个小小的孩子,在这样一个地方等了他四年……
我不知道那时的桌上和地上有多少水滴,可能是撒出来的汤,也可能是泪,我只记得有一句话: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走下去的。
还记得上小学三四年级时,家中突然有些变故,父亲的生意突然做不起来,我们全家被迫迁到了一栋青年公寓中的一个没有地板和天花板,没有墙皮的毛坯房中,每个房间都是由一个直接被铁链挂着的15瓦的白炽灯所照亮,不足60平米的小屋内,那时每天早上小米粥和挂面汤轮着换。晚上回来时一看就知道桌上摆着的定是一盘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天知道我们家和四菜一汤的生活有n年的距离。唯独欣慰的是每天晚上,全家都可以享用一个去皮的苹果。而对于苹果那层红彤彤皮,父亲很是憎恶,他必须要将它去的一丝不剩。这也是他在我心中最拿手的手艺,当他用一把普通的折叠小刀小心翼翼的削苹果时,我总会屏住呼吸,不眨眼睛。期待着他能削出一整条“外衣”。他几乎很少失败,以至于他削下皮还可重新套在苹果上。这也是他树立威信的方式之一,而他最高兴的时候,是我从他手中接过苹果时,我对苹果美味的赞赏,而我却往往只拿过皮,并在心情不好时当着他面折断,却不会招致他的训斥。或许是他故意留给我撕的,以化解落魄的生活沉淀在内心的灰暗,而我一直以为汪曾祺先生的大白蘑,与父亲亲手削的苹果有异曲同工之妙,先生的汤“太好喝了”,父亲的苹果“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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