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春风吹来，清晨的朝阳终于穿过了山间的沟壑，金色夹带着露水无意间为溪流披上了新年的第一件新衣，层层涟漪悄悄地渲染开去，它们生怕惊动了枝丫间那星星点点的玫红。
女孩早早起床了，她将稚嫩的小脚伸入母亲为她新裁的棉鞋里，喜悦从眼前的红窗花直窜入她的心里。女孩在木床边翻来覆去地寻找着什么，忽然，她似乎是找着了，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孩子们新年最盼望的礼物，压岁红包。
还未等到屋外的公鸡停下慵懒的叫唤声，女孩便一把攥起红包，急急忙忙裹上妈妈的大棉衣，飞似的出了房间。她三两步越过门槛，扶着老宅坚实却略泛黄的土墙，又与前些日子自己画在圆柱上的连环画擦肩而过，径直奔向了村口那家飘满糖丝和煎饼味道的年货铺。
女孩眼看着老宅的烟囱里升起了烟雾，舅舅爽朗的笑声直穿透了镌刻了花案的木门，那最牵动女孩心思的可口饭菜正吸引着她的双脚，提着一串糖葫芦，用手帕抹净挂在嘴角的糖丝，这才恋恋不舍地跑回家了。
“新年好，石阶。”她笑吟吟地问着。
“踏，踏。”石阶回应着。
“新年快乐，老木门，还有你的兄弟们。”
“嘎吱，吱”是接连的问候与祝福声。
“娟儿，快过来，为老祖宗们敬酒。”母亲招了招手，朝女孩喊着。拥抱着新年的和风，招呼着老宅里的旧友，女孩把快乐收进口袋，满脸严肃地捧起酒瓶，走到一张漆着紫红色漆的木桌旁，颤巍巍地为祖宗们斟满酒。桌上，两支火红的蜡烛正在燃烧，火焰映照在女孩白净的脸蛋上，清澈的眼眸不时闪起光亮。
“妈妈，”女孩抬起头，“要是老祖宗们来家里喝酒，他们会迷路吗？”
“当然不会。这两支蜡烛会像灯笼一样照亮来他们回家的路，这老宅也是祖辈们亲手建起的屋子，怎么会迷路呢？”话音落下，母亲注视着女孩，补充道“以后啊，不论娟儿去哪里学习，又去哪里工作，即使走到了天涯，也绝不能忘了这老宅，这是我们扎根的地方……”
女孩听入了迷，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愈加严肃地斟起了酒。
几十年转眼即逝，当初稚嫩的女孩已经满头白发，清澈的眼眸早已浑浊，我的外婆，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在这新年里在次点亮了蜡烛。
“妈，这杯酒为您斟满，”
“爸，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您可别又记差了。”
外婆口中絮絮地念着，苍老的双手毫不摇晃地斟起酒来。火红的烛光里，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新年，女孩同样在老宅里为祖宗敬酒、祈福。略有不同的，则是这一次更为坚定，外婆清楚这是对先祖的敬重，是几代人所传承的一份情谊。
“娃儿，以后你也会长大哩，去了大城市可别忘了这老宅。这是我们扎根的地方啊。”外婆停下来，注视着我。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所谓远方，也许就是那个我们所扎根生长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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