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门口,有一棵老槐树。
村民将其视若珍宝,把它当做村子的标志。老槐树已经很老了,老人家们经常说自己还是小孩子时,就蹲在槐树下玩弹珠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活了几岁,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又要过春节了,村民们开始张灯结彩,门口都架起竹竿,挂上了腊肉;大门上旧年发黄的对联、灯笼都被扯下,换上了新的发红光的灯笼、对联,但是唯独阿福一家还是无动于衷,门板上的对联摇摇欲坠,庭院里也无人打扫。村民路过他家,都不免说上几句,嘀嘀咕咕的,像啄腊肉的麻雀一样。阿福也很不耐烦地白了村民一眼,他走下楼,看见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母亲正在编球拍,走过去小声说道:“妈,爸还回来吗?那些人每天这样,妈你不烦吗?”母亲停下了手头的活,拉着阿福走到了庭院里,看着满院的花草萎然的样子,满地落叶萧条的样子,她沉默不语了一会儿,对阿福说:“走,妈带你进城,去买些年货来。”中午,阿福牵着母亲的手上了巴士。
下午,阿福和母亲从回来的巴士下来,手里拎着大袋小袋,跨进了宅门。母亲从后墙的菜地里挖了几盆土,给花草换土,她那粗糙的手把纤细的植物细细拔起,用小铲子细腻地给盆子装上了新土,再把花草放进盆里,手轻轻按了几下,干净利索。阿福在摆桌子椅子,从地下室搬出最大的圆桌,铺上了一张桌布,就急忙去厨房理菜了。母亲也忙完了外头的工作,钻进了厨房,母子俩就在厨房大锅小锅忙了一个下午,摆了满满一桌菜。阿福看着桌子上的菜,笑了。母亲从厨房里看着阿福笑,却不禁掉下了几滴眼泪,这是他第一次看阿福这么满意开心地笑。阿福的父亲常年在外,从来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年,这恐怕是第15年来第一次,就让他好好笑吧。
傍晚,出于某种习俗或愿景,村子里已经开始放起了炮仗,村民家里也已都是欢声笑语,阿福和母亲呆坐在桌前,注视着老钟的指针从六指向七,沉默在不知不觉中发酵。母亲站起身,拉着阿福走出了宅门,说到:“我们去村门口等他。”
除夕的傍晚,美好伤感。家人团聚是喜;一年过去,时光不返为悲。外面下着雪,一碎一碎的雪花忽悠忽悠地落下,落在行走在小道上的母子俩身上。已经到村门口了。母子俩站在槐树下,眼睛盯着每一辆驶过的车,盼望着有一辆忽然停下,车上下来的人大声喊着向他们奔来。但半小时过去了,槐树上挂着的“新年快乐”的横幅在风中飘荡,母子俩蜷缩在树下,像避难的人等待暴风雪的过去。阿福开口了:“妈,这雪好烦,飘飘杨杨,一点也没有精气神。”母亲微微一笑,说道:“但我看这些像盐,你要不要尝一口,看看是咸是甜?”阿福笑了。谁也不知道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阿福有没有见到他期盼已久的父亲。但第二天阿福是笑着醒来的。
在除夕的傍晚,两个人在村门口,一对母子与一棵槐树,等一个未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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