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千年,当我站在这个叫西村的地方,不禁想起陆游笔下的《游山西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这崇山环绕,绿水穿行的地方,便是我的梓里,自我三岁随祖父母来此,生活了十五年,也度过了十五个春节。
记不清那老房子里过年的滋味了,唯独记得在那的每一个春节似乎下着雪。雪下的突然,悄无声息的铺满了整个世界。我喜欢坐在老房子的门槛上,看着大人进出忙碌。门总被推得作响,伴着铜环的撞击声还有木门沉重的闷哼。门口的雪积的一尺来厚,祖母拿着可乐瓶在地上收集雪水,发出的沙沙声听得我耳朵痒痒的,我好奇她为什么每年都要收集这么多雪水,她总会神秘兮兮地说这是夏天解暑用的“神仙水”,这水能和自来水有什么不同?真有这么神奇?
我是小孩子,身体好,夏天怎么玩都玩不坏,可我实在太想品尝一下“神仙水”了。所以有一年暑假,炎炎烈日,趁大人们没注意,裹了一床被子,在那日头下晒了一中午。结果真中了暑,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当我病恹恹地找到祖母时,终于如愿的喝到了“神仙水”。小小的我看着祖母拿着可乐瓶上来,瓶子好像在发光,里面似乎不是雪水,而是仙露琼浆。我喝了几口,仿佛灵魂真得到了超度,瞬间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现在想来,当时不过是心理作用,那雪水并不特别,不但苦涩还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一去经年,我没再等到过雪,也没再见到过祖母倚身于雪中收集“神仙水”。
新房子建在村头,房子未建成前,我曾在那里度过一次特殊的春节。
那年春节父母的没有回来,祖父也生病住了院。除夕的那天晚上,看着别人家人欢聚一堂,而我和祖母还守在工地上的模样实在有些凄凉。我们用几个馒头打发了年夜饭,我不记得怎样被祖母说服,在露天的屋顶和她一起睡在了冰冷的三轮车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祖母说今年苦一点,等明年房子盖好,好日子就来了。邻居的钟报了十二点,新年来了,人们放起了烟花。星辰就着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闪进眸子里,我笑了,那肃杀的冬夜没有了寒冷。
后来房子盖好了,我们搬了进去,生活质量在不断提高,村中为了响应政府号召禁了烟火。那绚烂的烟火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千年后的西村不但保留着如此淳朴,在正月初四这天还会留客看戏。可到我们搬到新家过的第一个春节,却也是看的最后一出戏。
我喜欢看戏,不旦想赶这趟热闹,更喜欢台上的人:爱看美丽的花旦挥舞水袖,扮相俊美的小生摇头晃脑,爱看黑脸的包公拍着“惊堂木”,一声威武的“退堂”……每每看得如痴如醉,总不自觉地翘起了兰花指跟着咿呀地唱着,一颗小小的梦想在心中悄悄种下。
后来村里的老人老了,年轻人去了外面,也就没人看戏了。戏班子难以营生,走得走,散的散,礼堂也落了锁。我心中那颗小小的种子也随时间流逝,被遗失在了记忆深处。
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只有过年才回趟家,所以我总期待过年。当期待已久的电话响起,我抢过祖母手中的电话,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爸,妈”两字生生卡在喉咙,这才发觉眼眶早已湿润。
除夕前的晚上,祖母如往年一般煮了猪头肉,香味从厨房飘出勾着我肚里的馋虫咕咕直叫,它下颚的肉最为鲜美,安耐住想要大快朵颐的冲动,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眼巴巴地望着村口等待归人。
后来他们工作更忙了,连过年都难得回来了;再后来,交通方便了,去见父母只需买上一张高铁票,不到半天就到了,过年似乎无关紧要了。
都说孩子的快乐很容易满足,堆好的雪人化了,他可以去放烟花;烟火熄灭,他可以追赶热闹,可以依偎在亲人怀中,可当手中的红包减少,开始不再执着于新衣服,当年味淡去……当他眼中的光逐渐被厚重的镜片遮盖,当他的笑容遗失在繁重的学习和生活的压力中,春节成了只是休息的假期,他的春节已经消逝在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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