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新年,因为疫情,我们响应政府号召,就地过年,可我又开始想念家乡的年味了。家乡的年味是什么?是可以偷偷放烟花的小确幸,或是背着大人满街肆无忌惮地买零食和玩具的小秘密,还是和儿时玩伴们再一次爬树追逐的小疯狂?其实都不是,因为在我心里,家乡的年味只是那一道梅干菜啊!
我的老家是萧山的一个小镇,从记事起,我就知道了梅干菜。幼时的我常看奶奶怎么做梅干菜。秋末冬初,芥菜抽了苔,拇指粗细,脆嫩味甘。这时摘下菜心,晾挂几日,待叶子变软时放进盆里,撒上盐,用手揉搓,等渗出一些菜汁便放入一口缸里,放一层菜撒一层盐,装满后把缸口封严。过十天半月取出晒干,便成了色泽金黄、咸酸味甘的梅干菜。镇上的人家隔三差五总会做一道梅干菜,上菜时香味扑鼻,乍一看油光黄黑,夹几根干菜入口只觉得咸咸甜甜糯糯软软,忍不住都想多添一碗饭。等上了学节假日回老家,临别时奶奶总爱在车的后备箱里塞上一包梅干菜。就这样梅干菜成了我家的常见菜,即便是每年的大年三十也会准时登场。
今年除夕,家里的餐桌上照例摆满了我们孩子爱吃的菜肴,我却在其中不断寻觅熟悉的身影,果然我又看见了它!终于,我忍不住问,为什么每年年夜饭都少不了一道梅干菜呢?它黑不溜秋不好看,咸不啦叽也不算最美味,平时可以用来下饭,但在这除夕的饭桌上似乎总有些格格不入。爸爸轻抚我的头,让我再仔细看。哇,今天的梅干菜又换样了,是和着鳗鱼蒸了呢,香气浓郁,让人直咽口水。我夹起一块裹着梅干菜的鳗鱼,酥软松香的鳗块中夹着干菜的咸和鲜,还有丝丝的甜,入口即化,味美质嫩,回味无穷。
我家梅干菜的故事,也不仅仅与年有关。爸爸告诉我,曾经的老家条件落后,爷爷常年在外地工作,奶奶边工作边要照顾爸爸,都无暇顾及自己的午饭,一盒梅干菜就成了他们唯一的菜肴。几年后,爸爸要去邻镇读初中了,学校里没有像样的食堂,一大搪瓷茶缸的梅干菜便成了他一周的主菜。后来,爸爸去了更远的镇上读高中,再进城里上大学、读研究生,食堂越来越好,但奶奶周末还是常给爸爸带一盒梅干菜去寝室里分享,此时的饭盒里可不仅是梅干菜了,而是换成了她炖了几个小时的梅干菜扣肉。爸爸说,室友们打开饭盒的一瞬间,就见一块块色泽红亮、肉质酥烂的香肉裹着干菜,让人直流口水,轻轻咬上一口,又脆又嫩,肥而不腻,满口留香。萧山的梅干菜扣肉成了爸爸好几位室友求学时美好的回忆。数十年来,一道下饭的梅干菜就是镇里家家户户的平常,穿过光阴,伴着劳作和求学的人们,他们用自己朴实的生活和勤劳的双手把这个普通的小镇变成了一座工业强镇,日子也越来越红火。
时代在变,梅干菜也在变。我家的这道菜从早年的隔水蒸梅干菜,到后来的油蒸梅干菜,梅干菜蒸茄子,再后来的梅干菜扣五花肉,梅干菜饼,梅干菜包,再到梅干菜煸四季豆,梅干菜炒鸡翅,梅干菜炖排骨……直至今年除夕的梅干菜蒸河鳗。穿过岁月,餐桌上的梅干菜仍在这里,这道菜所搭配的却一变再变,但我对这道菜的爱从未改变。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那口味道,因为这道菜早已印入我的心里,如同我对家乡的热爱,深入骨髓。这道菜从未轰轰烈烈,却带着无限的希冀,惊艳了时光。
一道梅干菜,伴随我成长,已存于我的生命之中。它跨越了世纪,传承了一代又一代人艰苦奋斗、初心不改的品格,也传承着家乡无数平凡的人们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勇气。这道菜,几十年来激励着前辈走过艰难的岁月,鼓舞着我们迈进幸福的小康,伴随着我的家乡奔向一年又一年美好的光景!
如果你问我家乡的年味是什么?我会不假思索地大声回答:家乡的年味就是那一道梅干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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