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天黑黑》
在隔夜的爆竹纸皮间,我有些恍惚。
一身黑撑着黑伞站在队伍里,天很暗。看着我眼前那口沉甸甸,虽然没有眼却仿佛要洞穿我的棺材,打了个冷颤,用脚踢开地上的红色纸屑。
我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春节的快乐会在正月初三这天到了头。
我与大伯父的交情并不多。只是在春节时给红包才可能会见一面。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都是那个瘦瘦矮矮,站在角落看看我们欢乐的人。甚至连他得癌症,也是在他的家人与我父亲或爷爷奶奶间的通话中所了解到的,那时他们操一口家乡话,我只能勉勉强强听懂几句,连谁得了癌症都不曾详细得之。
我听见有人在哭啊,有流泪的声音,可是我没有。明明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人,我想我本不应该一身黑的站在这里,不是吗?但我已经站在这里,我已经被叫来了,我们间就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好似没有的亲情此刻却让我压抑而难过悲伤。我问自己,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到底是亲人,还算是陌生人呢?我想我们始终是亲人。从那我血管中所流的血液便定下了。从此我们无论如何疏远,都是亲人。
我看了看周围,有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站在我两步远的地方。我小心的伸手,戳戳他。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红眼睛,微微一惊。压低声音说“别难过,一切都会平息的。”他低低的应了声,便低下头去,很久才说:“他是我爷爷。”“嗯,”我其实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给你唱首歌吧。”他看着我好久,说:“好。”
于是我轻轻唱。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突然他也开口唱起来。
“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我现在好想回家去。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我们的声音再次埋没在一片死寂中,他没有转头,我也没有听见他发出声响。但我感到他又哭了。我感到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静静的和他并排走。
我没有哭,没有红了的眼眶,但我就感受到了心脏破裂的声音,听见它呼呼跳得到快,似乎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不太能呼吸得上气。队伍在雨中很慢很慢地走,我跟着。满路是红色的爆竹纸皮,满街是红灯笼和春联,好像还能看见昨晚人们欢愉的景象。路上没有行人,田野上空旷而寂静,我们在人群中一直走,四下里只有脚步声。
我哭了,因为这仅仅只是正月初三,就有不好的消息;因为我在亲人离去时才意识到我完完全全忽略他了;因为我们在这么喜庆的日子中做让人觉得会带来了厄运的事情;因为大伯父就那么离开;因为他那与癌症抗争却最终没能够赢的那两年。
身边的那个男孩好像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妈妈说,一般癌症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或许人们的生命都有期限,什么时候来有什么时候走都有期限。
有时候我觉得生命真的很残酷,人类也属实很可怜。二十多岁失去祖辈,四五十岁失去双亲,我们带着亲人的祝福来自到人间,却要孤独地行走大半生才能与他们重逢。
人生至苦,再多的名利浮华也无法改变他的本质,活着的每一天我尽力虚度,活出了我生命的意义。希望有一天当我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也能够无奔念地感叹一句:我终于能和家人们重逢了。
冰冷的风刮破我的脸颊,泪水划过很疼。我在黑夜之中抬眼,看见男孩晶亮的双眸。一双同样充满泪水与悲伤的眸。
男孩唱起歌。
天依旧很黑,葬礼还是慢慢进行着。
我们轻轻唱着天黑黑,从此不再孤单。也永远相信,天不会永远黑,“一切都会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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